風吹起幾根髮絲粘在臉上，她伸手撩了一下，一個不注意，阿坤就不見了。
吳真真知道他是又潛到水下去了，於是慢慢蹲下來，抱着膝蓋坐在石頭上等。
半分鐘後，她看到阿坤從對面冒出來，在岸邊來回走了幾步，然後又潛下去。
這樣重複了兩三次。
吳真真疑心他是在玩兒，就不再那麼專注，轉而去看手裏的那枚岫玉。大約有一個指頭那麼大，被水流打磨得很光滑，在月光下像塊透亮的冰。
少女用指腹緩緩撫摸着，感受着手心裏溫潤的觸感。
她有些想家了……
但不敢想太多。
她兀自出了會兒神，直到有條魚從她面前遊過，突然彈了下尾巴，濺了一滴水在她臉上，嚇得她一激靈。
手裏的玉石差點掉進水裏，她慌忙接住，忽然意識到，阿坤好像消失了有一會兒了。
五分鐘？還是十分鐘？
人能憋氣那麼長時間嗎……
“阿……”
她想叫他，然而後面那個“坤”字還沒出口，就看到水下隱約有一片白影迅速靠近。
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的瞬間，阿坤忽然從水下竄出來，手裏還抓着剛剛游過去的那條魚。
他走到岸邊，摘了片海芋葉子，捲成一個蛋筒的形狀，把魚丟進去，又掬了捧水灌到裏面，遞到她面前。
吳真真擡眸看了他一眼，有點遲疑地接過來，看到那條魚伏在裏面，安靜地吐泡泡。
“怎麼抓住的？”她仰起臉看他，眼神裏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喜悅。
像幼兒園的小女孩崇拜學前班的小男孩那樣。
阿坤嘴角微微上揚了一瞬，沒有答話。轉身又摘了一片葉子，攤開另一隻手心，一把螺螄紛紛揚揚地落下。
竟然有小半拳那麼多。
“還有？”少女掩脣驚呼，笑意盈盈。
原來他剛剛是去摸這個了。
阿坤把那包螺螄也遞給她，輕聲說了句“等我”，又轉身往水邊走。
吳真真一手一個葉子筒，彷彿捧着兩桶爆米花坐在電影院裏看電影那樣，看着阿坤一路走到水草豐茂的地方，屏息凝神了數秒，隨後用他那奇長的兩指，快如閃電地往水中刺了幾處……
也許是水太清的緣故，這裏的魚蝦個頭都不大。尤其這些蝦子，幾乎是半透明的。
大晚上的，他是怎麼瞧見並抓住的？
“你好厲害哦~。”她真情實感地誇讚道，像啦啦隊隊員那樣，搖了搖手裏的葉筒。
阿坤垂眸，纖長的睫毛把他眼底的笑意掩蓋得很好。
“我可以教你。”他淡淡道。
“不不不，不用了！”少女一個勁地搖頭。單憑他剛剛下手那幾下的速度，就是她一輩子學不來的。
“我就是誇誇你，沒別的意思。”
阿坤看了她一眼，隨後轉過頭，似乎是在沉思。
她不準備從他這裏得到什麼嗎？
好像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的人了……
少女看見他還在滴水的髮梢，小聲提醒他“彆着涼了”。
阿坤默默轉回視線看着她，持續了幾秒鐘。
“……我說錯什麼了嗎？”吳真真嚥了口唾沫，覺得對方的眼神看起來有點複雜。
阿坤輕輕搖了搖頭。
他又去捉了幾次，捉到一條魚或者一隻蝦就回來，每次都能得到一句對方的誇獎。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多小時。
吳真真有點按捺不住了，忍不住出聲問：“你爲什麼不把葉子帶上，一次性裝完了拿給我？”
話一出口，她明顯看見阿坤的身形僵硬了一瞬。
一陣尷尬的沉默。
良久，她聽見阿坤低聲說了一句：“夠了，走吧。”
他撿起地上的鱗甲，從她旁邊經過，順手把她提起來。
回去的路上，是阿坤揹着她的。
少女小心翼翼地拿着兩個葉筒，儘量不讓裏面的河鮮漏出來。
因爲沒有手可以支撐，她只能整個人趴在他的背上。
山路顛簸，但阿坤的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