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辰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臉色蒼白,整個人薄得像一張紙。眼尾帶着宿醉留下的紅痕,眼底青黑,顯然一夜沒睡。往湖邊走的兩步,失魂落魄,到了邊緣腳步也不停,彷彿決心赴死一般。
二叔伸手攔了他一下,才讓他不至於掉下去。
他知道雨辰向來是看重外在的,從來沒在人前這樣失態過。就算不贊同他的做法,身爲看着他長大的長輩,此刻心裏也不免一疼。
“不管怎麼樣,身體最重要。把自己身子骨搞垮了……就什麼都沒了。”
解雨辰紅着眼睛看他:“你是讓我跟姓張的比命長嗎?我倒不如死了,說不定還能在她心裏永遠留下個位置……”
二叔嘆了口氣:“沒有誰能在別人心裏永遠留下位置。你是要做一道發黴發爛,令人不堪回首、一碰就疼的傷疤,還是溫潤如玉、觸手可及的身邊人,你自己選。”
說完,向他伸出手,把釣竿遞給他。
解雨辰垂眸看着,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接了過來,撿起配件慢慢組裝。
二叔氣定神閒地持着釣竿。
片刻後,聽見解雨辰沉聲問他:“魚餌呢?”
二叔用下巴示意他看地上:“用蚯蚓,自己挖。”
九門都是靠盜墓爲生,挖點泥巴的事情,不在話下。
解雨辰沒辦法,蹲下來,往地上澆了點水,擼起袖子拿鏟子挖。
挖了幾鏟子,就找到了蚯蚓。他把蚯蚓穿進魚鉤的時候,聽見頭頂二叔幽幽道:
“雨辰,你和我是一樣的人。就和這蚯蚓一樣,生來就註定要在黑暗中鑽營……
不要妄想觸碰陽光,因爲見到光的那一刻……
就是我們的死期。”
解雨辰的手抖了一下,尖利的魚鉤戳破了他的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慢慢凝結成眼淚的形狀。
“好黑啊……”良久,他喃喃道。
-
吳真真和阿坤的婚禮辦的清貴而又隆重。
佈置現場用的都是古玩,看起來簡約,實際個個價值連城。
因爲聽聞族長要結婚了,天南海北的張家人都趕了過來,每天都有人登門送禮。
小到一籃子雞蛋,大到一摞房產證,都送。張家人在物質方面,都不是很講究。
每個人上來,哪怕外表看起來有五六十歲了,都先要給吳真真三跪九叩一番,嘴裏問候一聲“族長夫人”。
這陣仗屬實把她嚇壞了,但阿坤倒是很泰然,顯然見過更隆重的場面。
吳真真只能偷偷去找小張哥。
“我覺得我有點配不上他了。”她低頭掐着手指道。
小張哥就笑笑:“您說的是哪兒的話呀,張家上下都覺得你們很般配。”
當然,覺得不般配的那幾個,已經被他做掉了。
吳真真:“爲什麼?我那麼普通……”
除了稍微有點姿色。但漂亮女人多的是,怎麼就非她不可了呢?
她接着道:“我是不是也該學點盜墓的技巧呀?還是該看點風水方面的書?好給他做做‘賢內助’什麼的……”
女人越說聲音越小,低頭紅着臉,摳自己的手指。
小張哥就笑了,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色,認真問道:“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夫人覺得,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是什麼呢?”
小張哥搖頭:“都不是,是‘天真’。”
吳真真:“唔?天真?”
小張哥:“是的,天真。人的成熟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人心一旦涼透,就絕對不可能再變回炙熱。對於我們這些見慣了世態炎涼的人來說,永遠回不去的‘天真’,就是最寶貴的。”
吳真真垂眸,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小張哥:“所以,不要試圖去了解族長所做的事情,他也不希望你瞭解。族長希望守護的,就是你的那份‘真’。明白了嗎?”
“唔……我好像……明白了。”
吳真真抿着脣,認真點了點頭。
……
晚上,阿坤忙完了族內的事務,回到臥室,看到他的小嬌妻端端正正地坐在牀邊等他。
眼睛亮亮的,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又好像在等待着什麼。
他原本正在脫外套,忽然覺得情難自禁,走過來,俯身給了她一個吻。
橘色的燈光,把氣氛渲染得剛剛好。
“老公~……”她的嘴脣被他親到亮晶晶的,聲線綿軟,“你累不累呀?我給你捏捏~。”
她擡起小手放在他的肩頭,像捏餃子皮似的,用生澀的手法掐了幾下。
那點微小的手勁陷進他結實的肌肉裏,就彷彿一滴水落在了沙漠……
倒把阿坤逗笑了。
他拂過她的手,順勢抓住,抵在脣邊,親了親指尖。
吳真真覺得有點癢,也咯咯笑出聲。
男人用臉頰磨蹭着她的鬢邊,同她交頸纏綿。
阿坤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只會問些最實在的問題。
“……要嗎?”
吳真真“噗”地羞紅了臉,擡手錘他的胸膛:“怎麼你好像覺得我很飢渴一樣?”
阿坤不說話,只是盯着她看。
吳真真訕訕道:“好吧,可能是有點……但都要怪你!”
怪你長得太好看了;
怪你身材太好,
怪你太……
╭(╯^╰)╮哼!
“好,怪我。”他又親了親她的額頭。
雖然阿坤不明白到底在怪他什麼,但老婆說什麼就是什麼罷。
-
在吳真真的精心籌劃下,她和阿坤的農家樂終於開業了。
主打菜品是墨脫石鍋雞,還有西湖醋魚。
但不知道爲什麼,西湖醋魚從來沒有人點過……大家基本都是奔着石鍋雞來的。
剛開始的時候沒什麼生意,二叔和三叔也極力反對,說是讓她在家好好看店鋪就行了,沒必要出來拋頭露面。
尤其幹餐飲是勤行,生意都是一盤一盤菜炒出來的,遠遠不如賣古董安逸。
但吳真真說什麼都要自食其力。對此,她有自己的小算盤。
總不能……
讓阿坤當一輩子的盜墓賊吧?
都說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對阿坤來說又何嘗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