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上，仍渾然不覺，如在夢中的青年，黃龍不禁搖頭。
南華。
蓬來之上，東王之下，三大大羅之一。
當初蓬來之戰，隕落在誅仙四劍之下。
只是當年，不是死仇，所以都沒有做絕，給予轉世機會。
之後，鯤鵬爲他親自出山，以空間大道感悟交換他自由。
沒想到，竟然才一萬多年時間，就又見到了。
另外，這麼和鹹魚一樣地躺在這裏，這樣的話，十之八九，就是自家大師伯的開山大弟子玄都大法師了。
果然，我幹掉了我未來師兄。
馬車落地，孔丘心情仍舊不免激動，看着躺在地上的青年，當即惱怒罵道：“果然是你這個阿無，成日裏不思勞作，白日做夢，呼呼大睡，今日還衝撞老祖。”
說着話，就要衝下來，揍這人一頓。
“阿無？你認識？”黃龍卻攔住了孔丘，詢問道。
“嗯。也是我們部落的，自小父母雙亡，喫百家飯長大，但是懶懶散散，好逸惡勞。要不是一睡就幾天，喫的也少，早給部落趕出去了。”孔丘回道。
人族眼下艱難，資源有限，養一個光喫飯不幹活的，成本大。
如果不是因爲他父母功勞大，而且喫得少，真的就被趕出去，自生自滅了。
“那阿無是他的名字嗎？”黃龍又問道，成日睡覺，本能地夢中修煉嗎？
莊周夢蝶？
“不算是。他父母雙亡，就無名無姓，後來阿公想給他取一個，但是他也不要。說名字什麼的沒意義，就一直無名無姓，大家就叫他阿無。”孔丘回道，“人吧，懶了點，我這就去打他一頓，給聖祖你消消氣。”
“好了，別裝了，都叫我一聲聖祖，我還能和小孩子置氣？”黃龍看出孔丘心思搖頭笑道。
這麼嚷嚷着下去動手，不就是怕我來動手，徹底送走他嗎？
被黃龍看破心思，孔丘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和阿無沒什麼交情，但再沒交情，那也是同個部落的，就怕黃龍出手，這打死他，部落裏的還覺得阿無是死有餘辜。
“好了，下車走吧。”黃龍出了馬車，確定是自家大師伯的手筆，就不好再騎着馬車過去秀了。
容易捱揍。
看着黃龍收起馬車步行，孔丘跟在身後，心中不禁敬佩，爲了防止再有類似的人出現，躺在路上，誤傷他人，聖祖竟願棄車步行，當是我輩楷模。
只是這是尊讓了卑嗎？
和旦說的有些不一樣。
或者在禮面前，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孔丘若有所思，只覺跟在黃龍身後，獲益匪淺。
而黃龍自是不知這些，徒步上山，行了半個時辰，來到一處山谷，見四周地形奇特，景色秀麗，四周靈氣瘋涌。
老道講經，面前以人爲主，俱是聚精會神，席地而坐，不敢絲毫大意，生怕漏聽一字，但前來聽道的卻非單單是人。
在人之側，有聞經怪獸，聽法狐狸。彪熊剪尾，豹舞猿啼。龍吟虎嘯，翠落鶯飛。犀牛望月，海馬聲嘶。
當是異禽多變化，仙鳥世間稀。
老道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講着，看到黃龍兩個到來，也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神情，只是講着大道。
過了許久，老道方纔講畢，停了論道，衆仙意猶未盡，卻知其神通，不敢叨擾，紛紛跪拜行禮，然後下了山去。
黃龍這才露出身形，喚住孔丘口中的“旦”，然後朝着老道行禮道：“拜見大師伯。”
“你是怎麼認出我的？”老道即太上化身，被認出來了，也不否認，只是看了眼黃龍道。
“因爲大師伯的道獨樹一幟，想認不出來也挺難的。而且大師伯，雖然你用的是化身，但是您並沒有改變您個人的生活方式，比方說但凡講道，蒲團的位置，您坐在蒲團上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樣，絲毫不改。”黃龍道。
然後他最舒服的方式就那麼一個。
“你這猴兒，倒是觀察的仔細。”太上化身笑罵了一句，揮手變出一個蒲團來。
黃龍自然落座，親手烹茶，禮數周到。
看得孔丘再次眼神放光，學到了，這就是禮，這就是孝，時時刻刻體念尊長，觀察入微，自己還不夠。
“新收的弟子嗎？眼光倒是不錯。”太上化身看了眼黃龍身後的孔丘道。
“沒有，不過看着機靈，帶在身邊，駕馬。若合適的話，可以觀察一二，做個記名，再看是否做親傳。”黃龍道。
雖說孔丘優秀，但適不適合做自己徒弟也是一回事。
考察一二，若是不合適，也免得耽誤了人家的道，耽誤了人族。
“不錯，有想法，這收徒萬萬別學你師叔，看了一眼便收下，烏煙瘴氣的。”太上化身搖頭道。
“多向大師伯學習。”黃龍笑道，隨意交談，卻聽得身後彎着腰，隨時準備幫忙伺候的孔丘眼神發光，萬不曾想喜從天降。
我孔丘，不僅有幸可爲聖祖駕車，還能有幸做聖祖弟子，死而無憾矣。
直看得一旁的旦滿是羨慕。
“在外面玩鬧了這麼久，何時回崑崙？”太上化身道。
“再過一兩百年吧，人族的情況，弟子多少需要關注。還有我玄門昌盛，怕也有不少弟子出去之後，借我玄門之名狐假虎威，是以也需要巡察一二。弟子想先實地觀察，然後再回山教化，給師弟們提供桉例，讓他們之後出去，也有例可循。”黃龍道。
“你倒是有心。”太上化身微微頷首，接着又一番閒聊，黃龍讓旦和孔子下去，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大師伯，一旦成就準聖，大道不滅，即不滅。無論歷經多少轉世，都能重生歸來，這有的改嗎？轉世之後的他，和轉世前的他，可以不同嗎？”
“你看出那元聖來歷了？”太上笑道。
“和我頗有因果，算出來，不難。只是他入我人族，以他天資，難免會帶走不少人族氣運，若是有朝一日，他離開了人族，奪走太多氣運，人族太虧。”黃龍道。
“莫說是準聖，便是尋常太乙轉世，一點真靈不滅，無論轉世多少回，外界環境如何，他真我不改，性格不變，這個‘我’卻是無法改變的。”太上化身搖頭道。
“但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黃龍笑道，說是這麼說，但後世呂洞賓只做了呂洞賓，而不做東王公。
要說自己大師伯沒佈置，打死他也不信。
“歷劫。”太上瞥了眼黃龍道，“劫數足夠，增加足夠多的人生閱歷，然後在他最後一世的時候，提升他最後一世的修爲，再一點一點地吸收前世的記憶，達到幾乎可以與最初相提並論的地步。最後融合，那麼當世的記憶情感會佔據很大一部分。畢竟無論哪一世都是他，而且性格相同，只是處境不同。”
黃龍頷首，大致明白了些。
“另外，可以從根本入手，將元聖拉入人族氣運長河裏，他的禮樂之道，挺適合日後的人族，日後道在人族，除非他不修道了，否則這輩子別想離開人族。”太上化身又補了句。
“除此之外，還有些邪門手段，你且聽聽，但莫要做，靈魂轉世會自然吸收天地間真靈補全自身，那在這個過程中，補全的可以操作，甚至可以掠奪他人真靈……”
聽着太上化身輕描澹寫地說出十來種方法，黃龍頓時肅然起敬，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什麼叫專業，這就叫專業！
一邊說着無法改變，一邊告訴你十幾種怎麼走歪路。
這得虧是不愛動彈，當了玄門三清，這要是去了魔門，黃龍覺得自家師父師叔綁一塊，不見得能應付得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