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在它的周圍暴脹。
在前萬分之一秒的時間裏，林緣跨越了十五光年的距離，走過了到出口一半的路程。
在後萬分之一秒的時間裏，林緣又前進了二十光年，但那通道的終點卻離他越來越遠了。
物質在這裏粉碎成了最細小的粒子，能量在這片力場中躍遷，爲所有的事物鋪上鮮豔的紅光。
林緣不由得停下腳步，想到了一種理論中的奇異存在。
在羣星聯邦的記載裏，正常情況下，這是不存在於宇宙中的星體，或者都不能稱它爲星體。
“白洞……如果真的是它，就有些麻煩了。”林緣皺眉，注視着遠方說道。
“白洞？小林，那不是宇宙傳說嗎？”一旁的莉娜眼中滿是震驚。
悠久的獵鷹王國曆史中，不知有多少大學者試圖找到黑洞的對立面，儘管他們建立起了堪稱完美的理論模型，但白洞的魅影卻始終隱藏在宇宙的無盡黑暗裏。
有人說，宇宙的信息總量固定，黑洞吞噬了信息，就一定要轉換形態把信息再吐出來。
不然，信息就不守恆了。
但是，莉娜從兒時的啓蒙讀物裏看到過，獵鷹王國裏有位星主把黑洞加速了100億年，可直到黑洞蒸發殆盡，白洞也沒有出現。
如此神祕的白洞假如真的攔在她們前方，那她們還能回去嗎？
莉娜下意識扣緊林緣的手掌，眉間浮起一縷愁緒。
常恆的臉色也前所未有嚴肅起來。
“這什麼白洞，很厲害嗎？”陳順見周圍氣氛凝重，忍不住問道。
常恆朝他投來一個關愛的目光。
“陳順啊，讀書少是這樣的。”
“它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它真的是那種、那種很不可思議的存在。”
“每時每刻，白洞都會向外噴吐無量物質、能量和信息，卻永不接收外界的任何事物。”
“如果一個人不小心掉進白洞……”
常恆森然一笑，
“在外界人看來，他瞬間就被白洞的噴流瓦解殺死。可對他本人而言，因爲白洞附近的空間在暴脹，這個毀滅的時刻被無盡地拉長。”
“餘生裏，他既靠近不了白洞半分，也無法從這裏逃離。”
“師傅，我膽子小，你可別嚇我。”
陳順面色一變，他慌忙轉身，後方是一片流動的鮮紅。而這時，他才注意到，前方的星雲物質已經運動得極爲緩慢。
那裏的空間已經膨脹到了極爲誇張的程度。
穿越時空的新奇過去，巨大的恐懼感攥住了陳順的心臟。他不由得心想：
現在的他們，在外界人看來，究竟是活着還是已經死去了呢？
就在陳順越發感到窒息時，一道挺拔的身影像是刺破雲層的陽光，驀然出現在他眼中。
強烈的安全感幾乎讓他流下淚來。
“沒想到兩界通道還有這種變故。接下來發生的事，你們暫時還無法承受。還是先回我手裏來吧。”
林緣翻轉手掌，將這一片小時空連同三人都收攏在了掌心。
宇宙間，任何方法都無法靠近白洞，這是寫入宇宙底層的鐵律。
但可惜的是，代言鐵律的星主們往往都會預留下一些後門。
其它星主們能擺脫它的影響，林緣自然也有方法可以真正抵達它。
“心象偏轉。”林緣低語，調動自身道則。
純白的心靈之光照亮了周圍一個剎那，現實被覆蓋改寫，一切的物理量都失去了意義。
白洞的位置直接被修改，出現在了林緣的腳下。
林緣周身環繞着銀白靈能，控制着自身下墜。
在他身邊，絕對零度的碎冰、翻涌的恆星烈焰、擦身而過的星球、完整的高樓大廈，甚至還有哭鬧着的嬰兒，各類事物荒誕地飄浮，共存在這裏。
這些信息量是如此巨大，即使他已經成就了星主，一時間腦袋也爆炸了上百次，不得不選擇了屏蔽。
幾小時後。
站在出口的邊緣，林緣再次回望了心靈界海一眼。
以通道爲中心，一片浩瀚的宇宙星空正在膨脹蔓延。
“若干年後，這裏會不會成爲宇宙的？嗯，或許最初的宇宙也是這麼來的，也說不定呢。”
林緣笑了笑，壓下心頭的這個有趣想法，跨過了出口的邊界。
六位文明主沒有察覺到，他們心心念唸的兵劫星主，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溜了過來。
林緣也察覺不到此刻處於特殊狀態的文明主和星主們。
他檢查了下週圍的環境後，攤開掌心，放出了莉娜和常恆他們。
熟悉的星光落入衆人眼裏，一切恍如隔世。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莉娜開心地說道。
她曾想象過很多次兩人一起回來的情景，可當這一刻來臨後，她還是開心得不行。
常恆看着周圍無比熟悉的星圖，流落靈界的經歷又浮現心頭，一時也是老淚縱橫。
林緣卻輕聲嘆息。
真正迴歸以後，他才發現事情比他想的還要糟糕。
時間回溯得太久了。
第一站，林緣帶着常恆回到了他的母星。
只是，當常恆滿心歡喜地走入宮殿，他沒有見到自己戴着王冠的哥哥，也沒有看到溫柔的姐姐。
宮殿裏的風格回到了幾千年前，人們也穿着那時潮流的服裝。
常恆看到了自己的曾祖父坐在王座上，美麗的王妃照料着年幼的祖父玩耍。
他忍不住擡手去觸摸，卻如幻影一般穿過了宮裏的人。
這時，他才發現了周圍的異常。人們倒着說話，薰香的煙從空中聚攏，變成了爐中的香料。
“導師，這到底發生了什麼？”常恆轉過頭，不知所措地看着林緣。
林緣眼中閃過一抹同情。
“時間在倒流。整個宇宙的時間已經倒流5600年了。”他說道。
“倒流……倒流……”
常恆張大了嘴，腳步踉蹌了兩下，隨後他猛然起身飛向高空，飛向母星的其它角落。
“5600年……小林，你剛纔說，時間倒流了5600年，是嗎？”莉娜拉了拉林緣的手，小聲問道。
“是的。而且整個宇宙的時間還在倒流。我們來到了過去，我們還將看到更遠的過去。”林緣哀傷地說道。
莉娜身子一軟，早有準備的林緣伸手扶住了她。
這樣恐怖的事實很少有人可以接受。
“小林，我們還能回去嗎？”莉娜問道。
“已經回不去了。”林緣搖了搖頭。
“5600年前的家，還是家嗎？大家也都不在了。”
莉娜眼神裏充滿無助，讓林緣揪心。
“你還在，我還在。”林緣看着她的眼睛，安慰道。
過了一會，常恆落寞地飛了回來。
一言不語地站在宮殿中，周圍大臣侍從來來往往。
“我要去海洛星了，常恆，你的打算呢？”林緣詢問道。
“導師，我想先靜一靜。”常恆回答道。
“也好。”林緣又看向陳順。
“師祖，徒孫還是跟在師傅旁邊。”陳順恭敬行禮，走到了常恆身旁。
這讓後者內心一暖，眼底有了些光。
“晚些時候，我再來接你們。有需要，你們也可以提前聯繫我。”
林緣點點頭，在兩人身上留下印記。
然後，他抱起莉娜，橫渡星空，飛向了遙遠的海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