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緣照例起了個大早，升起了炊煙。
米粥、水煮蛋……
只是，當林緣拿起碗快，打算盛上兩碗時，手卻忽然頓住。
“呵，真是湖塗了。忘記了你這丫頭還沒睡醒呢。”
林緣拍了拍額頭，啞然失笑。
“不過，倒也不能浪費。就讓你看着我喫吧，也算是喫過了。”
林緣把飯菜端到了院裏的石桌上，從懷裏摸出水晶球擺在了對面，拎起碗快。
先是在水晶球前晃悠了兩圈熱氣，然後一勺一勺慢慢享用起來。
對於踏入修行不久的菜鳥來說，喫飯可能顯得多餘了，不如直接服食丹藥來得方便，可對於林緣這樣的大老來說，就剛剛好。
漫長的生命裏總要找些事做的，若是在做的事恰好能得到另一個人的喜歡，就更加意義非凡了。
喫完早飯，林緣把東西都收拾好，便在院子的青石臺放上一蒲團，盤膝坐下。
在白天，他有重要的工作要做。
有人在偷閒，自然就有人需要忙碌。這是天地間最質樸的道理。
這片星域世界以前只有文明主們和幻夢糾纏的兩股力量，後來林緣來了，糾纏的力量就成爲了三股，也將世界權限瓜分。
林緣將精神力覆蓋住水晶球，稍微感應就找到了一個迷濛的意識，開始耐心引導她前進。
掌控世界就像解答謎題，三股力量混雜在一起，就是世間最難的題。
好在出題人之一是他，莉娜坐擁三分之一的基本盤，這道無解的題就有了缺口。
白天就這樣過去，在林緣的引導下，另外兩股力量也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消融。
“大約過個幾萬年就可以成功了。”
林緣比照進度，心裏有了數。彈去身上的灰塵，起身回屋。
爲什麼晚上不繼續？因爲晚上是睡覺時間，莉娜一動不動的，無論林緣用精神力怎麼戳她，也是不願意搭理的。
光陰不停步，世界也在向前發展。
文明主們重現的文明世界雖然已經崩潰幻滅，但多少還是遺留下了一些痕跡，深藏在流淌的力量裏。
飄蕩在星體各處的七彩雲朵涌動，宛如是造物主的畫筆。
它們飄過汪洋，海藻、苔蘚和魚蝦就出現了。飄過山谷，樹藤、鮮花競相生長，猿猴啼叫的聲音迴盪不絕。
只是短短的幾十年時間，這個廣袤的世界就充滿了勃勃的生機。而在三種高層次力量的影響下，種種仙葩異種橫空出世，各自展露一段風采。
春去秋來，物種輪替，林緣默默看在眼裏，很少出手。
只有一些不長腦子的生靈衝上山來，試圖佔山爲王，林緣纔會讓它們明白，天大地大還有他的拳頭大！
這些年來，林緣也漸漸拋棄了睡眠。
有時，他躺在屋頂仰望夜空，也會想，睡眠對於他到底意味着什麼。爲什麼要把三分之一的生命浪費在睡眠裏。
想了又想，林緣的腦海裏就浮現出一位丫頭調皮的模樣。
大概是陪伴吧，她喜歡睡眠，這就夠了。
莉娜沉睡後的第三十六年，林緣嚐到了孤獨的滋味。
原來等待並不如他想象的那樣容易，思念會把時間拉得很長。
於是林緣又撿起了修煉。
老實說，修煉沒有卵用，因爲全界海的星主時刻都在向他反饋力量，都在幫他修。
就他自己修煉提升的那點點，實在是微不足道。
就當是排解寂寞吧。林緣心想。
他總是鹹魚不下來的。
說到界海，林緣在漫長的等待裏又開發出了一個新的癖好。
看戲。
星主們之間的爭鬥曠日持久，關鍵還特效拉滿。動輒天崩地裂，一塌湖塗，觀賞性是極高的。
修煉煩了，林緣便會擺上一小桌，坐在山頂。
微風吹拂，他一手拿着瓜子，一手端着茶杯，目光穿越光年，真是好不愜意。
哪位星主被打爆了狗頭，敗走遠遁，又有哪位星主跨步界海，威震一方，林緣看在眼裏，說在嘴裏。
文字洋洋灑灑飄落，自動編排匯聚在玉書金頁上，成爲了故事。
“以後可以翻給莉娜看。”他說。
林緣知道她最喜歡聽故事了。
看慣了天上，林緣垂下目光，又望向了靈界。
靈界自他離去以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
曾經被巨怪們壓制的各種族，經歷了百年的血戰，終於奪回了失去的土地。不只如此，他們還爬上了深坑世界的水晶嘆息之牆，足跡深入到了未知的遠方。
而在這巨大的成功背後，閃耀着幾個超然勢力的光芒。
最頂級的是四個勢力，凝滯、分裂、剎那以及出身於地星大夏的安南神，遠超六階的神力自然無往不利。
稍微次一些的，是兩聖地。
遙遠靈械之國的靈械高塔，常塔主一次出手，齒輪齧合震顫，山嶺翻身爲機械巨人，一掌就覆滅了巨怪族羣。
而尊月夫人創建的仙月宮，駐守月星，俯瞰人間無敵。
林緣欣慰地看到，月星上精靈的城市遍佈四方，城市裏，大量的半精靈來來往往。
過去的日子裏，精靈之森的女皇與靈械高塔的常塔主合作，一時轟動。之後，橫亙在精靈與半精靈之間的隔閡就冰消雪融。
得益於常恆的靈體技術，精靈已經可以和人類正常結合，不會因此而魔力紊亂，有生命危險。發生在陳順身上的悲劇再也不會重演。
精靈族蒸蒸日上，放眼萬族也是上流存在，迪莉亞終於如願成爲了一名合格的女皇。
林緣沒有試圖聯繫她，這樣就好。
走過了漫長時間，林緣也看慣了草木榮枯，切身體會到要成爲一名星主是多麼困難。
於是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能夠站在永恆身側的，只有另一個永恆。
不要過多地走進別人的故事裏，不然好結局也會變成壞結局了。
他是迪莉亞、是安南神、是靈界衆生生命裏的過客。
也必將成爲以後無數衆生生命裏的過客。
這就是永恆。
林緣嘆息，合上眼眸，再睜開時，他眼底已是縹緲的笑意。
像是劇場外的觀衆，林緣淺抿茶水，觀看着靈界芸芸衆生人生百態，不言不語。
歲月如流，林緣站在山上，習慣了等待，也習慣了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