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緣微笑。
不多久,盧青燥紅着臉回來,手裏的窩窩頭不是三個,而是四個。多餘的是店老闆送的。
林緣一口一個,恬不知恥地喫掉了三個,讓啃着窩窩頭的盧青再次石化當場。
“師父,你根本不是仙師!父王和母后都被你騙了!”盧青悲憤大喊。
“爲師又沒說過自己是仙師。爲師是修道者,教你的當然是道啊。”林緣折下路旁的竹枝,悠然地剔着牙。
“那你教我修道!不然你就是騙子!”盧青情緒稍微穩定。
“好呀。從今天開始,你就先修長生經吧。”林緣回答。
於是,看不見終點的道路上,兩人再度和諧出發。
早上唸經,中午唸經,晚上唸經,盧青看遍了長生經上的365個字,爬過了一百座山,越過了一百條河,與林緣抵達了廣闊的大海。
雲影交錯,天光正好。溼潤的海風吹動兩人一般破爛的道袍,揚起長髮。
林緣張開雙手,彷彿要將大海都攬進懷裏,深深吸氣吐氣,他向着旁邊的小少年問道,
“你有什麼感受?”
盧青神情恍忽,死去的記憶開始攻擊他。
過去幾年不堪回首的旅途涌上心來,被風吹雨打磨礪成小臘肉的他感覺心裏有太多話要說,但面對眼前無垠的大海,又都如潮水退去。
“大海啊,你都是水。”
憋到最後,盧青終於說出了一句廢話。
“不賴。”林緣卻讚賞着說。
既然已經看過了山海,就是時候迴歸人羣了。
稍作休整,林緣帶着盧青開始流竄在各個小鎮大城。
當地宗門是一定要去拜訪下的。美其名曰論道演法,但盧青很有意見。
他覺得是去送人頭,俗稱捱打。
“師父,你教的長生經屁用沒有!境界也屁用沒有!修仙者都是有法力的!”
橋洞底下,師徒相見。
俊俏臉蛋腫成豬頭的盧青情緒失控,抓着林緣搖晃,好懸沒把他道袍給搖散了。
“冷靜!好徒兒冷靜!我們是修道的嘛,沒法力也很正常。”林緣安慰道。
“我不修道了。太憋屈了。師父你知道嗎,我一個築基期仙人,被煉氣期渣渣從頭錘到尾啊!我跑了兩條街,才擺脫了他!”
盧青松開手,自暴自棄地坐在地上。
“不修道也修不了仙。”林緣拍拍道袍,悠然自在地說。
盧青腦袋一歪,氣得在地上躺平。
“要不,師父你把你的逃命絕學教給我吧。每次捱打,您老人家都能熘得沒影!我要學這個!”盧青恢復了點理智,坐起身來。
“爲什麼?”盧青問道。
“此法過於高深,你資質愚鈍,學不會的。”林緣說道。
盧青眼前一黑,又躺在了地上。
“徒兒挺住!我這還有一絕學,只有你能成功!學了它,天下你大可去得!”林緣急忙上前。
盧青迴光返照,“說。”
“此法名‘道德’!”林緣緩緩張口,表情高深莫測。
“道…德……”盧青眼中有了光。
林緣的絕學並不複雜,橋洞底下促膝長談一晚,盧青就掌握了所有要領。
次日,盧青就大張旗鼓地打上了之前宗派的大門。
當地居民紛紛好奇跟去,想看看世間何人如此勇勐,竟敢不敬仙師?
空地上,李修士看着眼前的“豬頭”少年,面容古怪。
“你這築基期廢物,上次算你跑得快,現在又來找打?”
可出乎他意料,盧青不但沒反駁,還捂着頭大喊,慘叫聲令人震驚。
不但如此,盧青還不知從哪扯出一副帶着鮮紅血跡的擔架,搖晃着倒在上面,用虛弱至極的聲音傳音全場。
“我五歲修道,十歲築基成功。與師父路過此地,本想與這裏的道友論道演法,交流心得。哪想竟遭此毒打!”
“我不信是貴宗作風不良,一定是此人道德有缺!”
盧青人雖然在地上,魂已經走上了道德高地,朝着對面指指點點。
周圍喫瓜羣衆一片譁然。
他還是個孩子啊!來交流道法竟遭此橫禍!
一瞬間,場上輿論轉向。
面對人羣憤怒的目光,李修士手腳冰涼,面色驚慌。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們是切磋。他是築基,我才煉氣啊。”
但人們已經不想聽他說話了。
人羣已經找到了想要的真相。
宗門裏旁觀的長老坐不住了,這少年是在動搖他們宗門在當地的根基啊!
如今只有一法可解。
長老立刻察覺到盧青話語裏留下的臺階,當下就黑着臉把李修士押了下去,又讓門人上前爲盧青喂藥治療。
都是上好的藥!平日裏他自己都捨不得喫!
盧青傷勢很快好轉,羣衆們也在安撫下恢復了平靜,對宗門又產生了信賴。
果然,宗門還是好的,就是一小撮道德低下的修士敗壞了風氣!
當天晚上,盧青神清氣爽地回到了橋洞下,還帶了許多慰問特產。
“此道如何?”林緣笑着說。
“甚妙,甚妙矣。”盧青砸吧着嘴,似在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