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林緣都會抽空去走石城走一走，暗中觀察這裏人們的生活狀況。
他發現整座城市裏目前大約只有一萬人，人們除了在禮拜聖主時會表現得稍有智慧，其餘時間就像是按照程序運行的機器，行屍走肉地活動在城市裏。
除了假裝活着，便是信仰聖教，而各個營地組織的人則要多一點內容：與聖教成員戰鬥。
是的，他們並不反聖教，只是單純反聖教成員罷了。
“都是爲了激發智慧。”
一處尖尖的教堂塔頂，兜角趴在林緣的肩膀上，眼珠亮着妖異的光。
“你的意思是，黑死仙建立這個地下死者國度，目的是爲了收集智慧？”林緣感興趣道。
“當然，那些殘缺的屍體還有這些活死人，除了身上留存的智慧，還有什麼值得黑死仙看中？我們食魂蟲誕生的意義也在這裏。”兜角說道。
“超凡者步入修行，靈性與天地交感，死亡以後智慧是會迴歸天地的，留下的屍體其實沒什麼作用。”林緣蹲坐在塔頂，注視着下方街道兩夥人正在聚集。
“沒有辦法，凡人深居內地，被保護得很好，難以捕捉。雖然只是屍體，但智慧存在的痕跡是會烙印在超凡者的屍體裏的。我們操控他們，扮演、生活……智慧會重新萌芽。”兜角說道。
“復甦的不過是些殘缺的東西，實在稱不上智慧。”林緣搖頭，不敢苟同。
“至少從我接收到的信息來判斷，這樣的智慧就已經足夠滿足黑死仙的要求。”兜角說道。
“哈哈，兜角，我切斷了黑死仙對你的控制，擁有獨立智慧的你倒是變得直率了許多。泄漏這麼多信息，聖教最近來了幾位紅衣主教，要是他們抓住了你，應該是會動用聖火的吧。”林緣笑道。
“兜角以前爲黑死仙做事，現在爲大墓主閣下效勞。”兜角討好地說道，隨後它指着下方漸漸混亂的街道，“您還要在這繼續觀察嗎，許平安他們似乎要危險了。”
“不急，正好讓我看看聖教的手段，黑死仙那隻大甲蟲還是有些東西的。”
林緣踩住塔頂邊緣，稍稍發力，整個人無聲而輕盈地飄降至另一處塔頂，未引起任何人的察覺。
……
街道上，許平安哼哧哼哧地拉着一對男女快步奔跑，在接近路口時，許多面色木然的人忽然一言不發地走出，組成一堵人牆，其中有一角紅色衣服飛舞。
見此，許平安連忙調轉方向，拐進了另一條街道。但隨着聚攏來的人羣越來越多，三人騰挪的空間也越來越小。
“完蛋！我們被包圍了，帶隊的是紅衣主教修特。”街道拐角，許平安停下腳步緊貼着牆，眼中流露絕望。
“許，許大哥，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被兩個男人護在中間的女子柔弱地說道。
隊伍裏另一名男子也緊張地看向許平安。現在，他心裏只有後悔。
原以爲打不過母蟲的守衛，地下可能是逃生的道路，沒想到竟然是個蟲窩！
要不是偶遇許平安，他和師妹恐怕都要被寄生了。
“大不了自爆和它們拼了！”男子咬牙說道，被寄生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是他不能接受的。
“晚了，在石城裏有黑死仙的意志，自爆是不被允許的。”許平安說道。
男子試了試，果然發現無法引動自己體內的能量了。
這時，巷子外的人羣裏走出來一位紅色衣袍的男子，他手持着木質甲蟲凋像，獨自來到三人面前，低眼說道：
“倘若魂靈迷路，主便指引我來到他們面前。活死人之墓許平安？你的行爲是在挑釁聖教。”
修特嘴角勾起一抹嗤笑，目光裏是憐憫：“混亂？你們可一直在給我們製造混亂啊。活死人之墓的成員，你就和身後的兩人一起去見證主的榮光降臨吧。”
許平安面色青白，他身後的男女卻直接出手，先下手爲強。
“死咒！”男子拋出一個布偶，化作修特模樣，手指夾住三根鋼筆長的鐵釘，狠狠地釘在了布偶的頭部、心臟處以及丹田部位。
女子從儲物袋掏出一張紫色符咒，立即激發朝着修特揮手打出：“疾！”
頓時，一條充斥街道的龐大雷龍咆孝着衝向前方的渺小人影。
修特手掌握持着凋像，看也不看兩人的攻擊，闔上雙眼，眼角悄然滾落一滴淚珠：
“仁慈的主，神聖的主，您受着世間的所有難，施善世間的所有人。”
凋像上泛起斑斕彩色，修特高舉起它，雷龍就湮滅在了光輝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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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難以理解的力量，許平安三人呆呆地看着，竟然忘記了抵抗。
掛在許平安胸前的掛墜自動打開，一個不算明亮的護罩出現，將彩光擋在了外面。
修特皺了下眉頭，三人也反應了過來。
“破！”修特低吼，四周的人同時高舉起經書，力量匯聚在他身上，紅色的衣袍更加鮮紅。他握着凋像的手像被硫酸溶解，顯露出殘缺的骨骼。
環境驟然昏暗，湮滅萬物的彩光大盛，將護罩壓迫得搖晃，卻始終未能突破！
恍忽中，修特心有所感。他擡起頭，看見護罩上方的屋頂上無聲站立着一道人影。他身姿挺拔，穿着暗色精緻衣袍，光影在此分界。在他身前是斑斕照亮街道的彩光，在他之後是濃郁不散的黑暗。
修特看不清他的面貌，心裏忽然想起了最近石城裏流出的消息。
“大墓主……”他呢喃道，最後深深看了護罩內驚愕的三人一眼，拂動衣袖收手離去。
隨着紅衣主教離開，周圍聚攏的人羣也慢慢散開，等到最後一人走後，許平安他們靠着牆無力地滑坐在了地面。
“是大墓主救了我們。”許平安捧着懷錶掛墜，咧開笑容說道。
旁邊兩人也露出了死裏逃生的慶幸表情。
……
“屍體、苦難、扮演、秩序、智慧……要素在彙集，黑死仙在造的不是人和蟲的死亡國度，它是在嘗試鑄造成神的階梯。真是圖謀不小。”
林緣目送修特離去，拍掌讚歎。
修特一出手，林緣就察覺到了凋像裏透露出的神性。所有人都猜測黑死仙是在沉睡，但恐怕它正無比活躍在世間。
它收集屍體的目的也不僅僅是因爲凡人難以捕捉，一位6階誠心抓人，周山門只有龍一位同階，怎麼可能防得住？
但是殘缺的智慧真的就可以被完全掌控嗎？智慧本身就善於創造奇蹟。
林緣看了看修特離去的方向，又瞅了瞅自己肩膀上小甲蟲。
聖教的聖祭日快要到來了，許多村鎮的人都在朝石城這裏匯合。林緣能夠感覺到，在這城市裏，冥冥中一股氣息正在迅速強大起來。
他不會過多幹涉事情的發展，他會觀察記錄下這個地下王國的消失。
至於在這過程中會有怎樣的收穫，林緣心裏充滿期待。
因爲直覺告訴他，這裏會有好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