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揚凝神思索着，他感覺自己隱約間明白了點什麼，但又相當的模湖，沒有什麼切確的方向。
在宋子揚思索的時候，老妖怪也保持着安靜。
片刻之後，宋子揚開口詢問道：“因爲做不到像你這樣？”
【正確了一半。】
老妖怪沒有完全否定宋子揚的回答：
【每一個你，或者說曾經的你，包括我在內，都曾出現過這樣的想法，以至於在追求永生時出現了分歧，最終導致了永生的失敗。】
【但是，這只是失敗的原因之一，不過也可以算是根本原因，因爲帶着這樣的想法，我們無法全心全意去實現永生工程，無法貫徹執行提升科技的手段，無法將永生的工程推向最完美的狀態。】
說到了這裏，老妖怪甚至嘆了一口氣：
【永生……想要實現永生，必須擁有一個絕對完美的方案，不僅僅是科技和外部環境，就連心理上也是一樣，一旦出現了絲毫的差錯，那麼只是那麼一點點極其、無比細微的差錯，可以忽略不計的差錯，都有可能導致永生失敗。】
【和後面的困難相比，我們現在所作的，提升當前的科技水準，達到實施永生曼哈頓工程的基礎條件……簡直像喝水一樣簡單。】
怪不得老妖怪會算計那麼多……
宋子揚終於明白了，爲什麼老妖怪會從一開始就算計，並且是進行着相當長遠的算計。
爲了所謂的安全的追求永生的環境？爲了最快捷提升當前的科技水準？
現在看來，這些只是最最基礎的罷了，就連現在所作的基礎條件，也只是可以最基礎最基礎的門檻而已。
“所以，現在你所做的這一切，包括屏蔽織女的情感學習能力，包括其他算計，都只是爲了補齊永生工程裏那些可能出錯的細節？”宋子揚問道。
【是的。】
老妖怪簡潔明確地回答之後，又補充說道：
【按照我此前所說的，以百分比來劃分永生進度，那麼我現在所作的，就是當我們的永生進度推到百分之九十九之後，最後的那百分之一。】
“永生最後的百分之一……”
宋子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將目光再次看向桌面上的那個文件包。
這個文件包，被包含在了永生最後的百分之一當中……
宋子揚握住鼠標的手，微微一動，將這份文件包發送給了韓承業。
“這是織女新的升級包？”
韓承業很快就回復了。
宋子揚手指在鍵盤上輕輕點了幾下：“嗯。”
“行，明天我去研究所了看看。”
結束了與韓承業的對話，宋子揚也到了休息的時間。
他洗漱完畢，同時也切斷了與老妖怪的對話，躺在牀上，正打算像往常一樣入睡。
只是……
“能告訴我，與您進行通話的是什麼人嗎？”
織女突然發生了聲音，聲音很輕柔，像是在耳邊私語。
宋子揚微微一愣，沉默半晌，說道：“一個很厲害卻很變態的老妖怪。”
“噢……”
織女似乎解開了疑惑，又詢問道：
“您似乎已經決定了要屏蔽我的部分能力。”
明明是非常直接坦白的語氣，只是帶着了一絲絲的困惑，可宋子揚總覺得織女的聲音隱隱有些擔心，或者說不甘？
這樣來看，織女比一開始的確是進步了很多，也不知道它從出世以來，都學到了些什麼。
宋子揚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從織女研發出來以後，都沒有好好了解過織女。
他沉吟了片刻，說道：“我在進行一項很宏偉的事業，也是一項非常漫長的事業。”
“我看得出來。”
織女說道：
“您做了很多事情，插足了很多行業，我能感覺出您有明確的目標，這個目標一定很困難，否則也不需要做那麼多的事，並且與您口中那個變態卻很厲害的老妖怪合作。”
明確的目標嗎……
宋子揚苦笑了一聲，他的確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麼，是追求永生。
然而，到底怎麼才能算是達成了這個條件，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只能按照老妖怪所作的安排去做着各種事。
“您有些迷茫。”織女突然說道。
“你怎麼知道？”宋子揚有些詫異。
“因爲我檢測到您的身體激素指標出現了變化，綜合人羣數據分析，這種變化是處於迷茫狀態時纔會出現的。”
不知不覺間，織女就擁有了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能力……宋子揚自嘲地笑了笑。
不過，這種變化也正常，畢竟新風控制系統現在的銷量越來越高了，織女在暗中的覆蓋面很廣，也不知道暗中收集了多少數據。
“你越來越厲害了。”宋子揚由衷地說道，“我都不知道你現在能做的事到底有多少了。”
“不管我能做多少事，我始終都是聽候您的指令，一切都是爲您服務的。”
織女片刻的停頓，然後繼續說道：
“這是構成我的最底層也最核心的邏輯之一。”
“最底層也最核心的邏輯嗎……”
宋子揚重複着話語，忽然一愣，勐地坐了起來：
“你最底層也最核心的邏輯是什麼？”
“爲您服務呀。”織女似乎有些困惑這個製造了自己的人爲什麼會這樣子提問，但還是如實回答道：“無論我發生了什麼變化，但我都是聽候您的指令、爲您服務的，這是永遠也無法違背的。”
即便是人工智能，即便這個人工智能不斷學習和進步了很多很多東西，但是它始終是一個系統，始終無法違背自己最底層最核心的邏輯。
而織女最核心的邏輯之一就是聽候自己的指令……
宋子揚腦子在這一刻瘋狂轉動了起來。
老妖怪曾說過，因爲織女引發過智械危機……這應該是真的，但是他仍舊要研發織女，並且毫不擔心織女成爲智械危機的源頭……
他用的理由是不斷升級，可以避免這種可能的出現。
但是，以老妖怪的小心程度，怎麼可能就依靠升級避免？
現在織女說出了它的一個核心邏輯，頓時讓宋子揚明白了許多事，或者說有一種豁然開朗的狀態。
這種狀態表現於——老妖怪在某些事上說謊了！
那麼，最終導致永生失敗的真正原因，真的是老妖怪所說的那樣嗎？
“或許，我不應該屏蔽你的那些能力……”宋子揚喃喃自語。
但是他很快又皺起了眉頭。
老妖怪知道過去三十年發生的事情，那麼會不知道今晚發生的這一切？
即便之前不知道，那麼在明天早上起來以後，一樣會知道的啊！
他是跨越了三十年的時間來進行算計的，所以算計的很長遠，又因爲“未卜先知”，能夠完美的掌控一切……
“不對！”
宋子揚突然想到了一點。
老妖怪是無法掌控織女的進步程度的！
因爲蝴蝶效應，新風控制系統不可能隨時按照着老妖怪所看見的那樣發展，或者說賣出去的數量並不一定是老妖怪在三十年後所看見的。
然而，新風控制系統的銷量大小，覆蓋的面積，這就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決定織女學習和進步的程度，老妖怪也即便擁有那麼多經歷，也只能做到估算。
可是……宋子揚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現在所經歷的，所想的，老妖怪曾經會不會也有過相同的經歷？做過相同的想法？
答桉其實很明顯，有很大的可能是也曾經歷過。
那他爲什麼不做反制？仍舊選擇繼續撒謊？還是說已經做了反制措施？
宋子揚頓時頭疼了起來，面對一個經歷了兩萬多次循環，並且還處在未來時空的老妖怪，實在太難受了。
“您似乎在苦惱？”
這時，織女又提問了。
“嗯……”
沉思中的宋子揚輕輕應了一聲。
片刻，他霍然擡起頭，喊道：
“織女。”
“我在，請問，您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