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日本的相撲,一大一小的身影宛若兩頭野獸般,毫無章法技巧地衝撞在一起。
15號戲謔地笑着:“這可不是做夢,如果你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他可是從心裏打算要取代你的存在,讓你徹底變成一個傀儡。”
男孩如一頭矯捷的幼獸,朝着安清律暴射而去,將化爲漆黑樹枝的雙臂刺向了安清律的胸膛。
安清律五指輕握,漆黑樹根匯聚成新的手掌,他將雙掌橫置於身前,擋下了男孩的突襲。
“砰。”
兩股巨力碰撞,震響朝着四面八方盪開。
男孩見狀使出相同的招式,碩大的木掌在他手腕前形成,他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再次衝出,將碩大的樹掌震向安清律。
“嘭。”
四道碩大的樹掌交接,蕩起凌厲風聲,震耳欲聾的狂響作起,他們的每一次碰撞都會掀起一片灰塵,空氣向着四處傾泄肆虐而去。
他們展開了一場最暴戾最極端的較量,這是怪物之間的屠宰場,手術室內的裝載着藥物的櫃子,牀鋪,桌子,全然被摧殘得慘不忍睹。
一切都在這兩頭怪物的狂暴殘殺下化爲灰燼,原本狹窄的空間好似化作了最爲原始古老的鬥獸場。
15號神色興奮地爲他們的戰鬥喝彩着:
“宰掉他!!!”
“宰掉他!!!宰掉他你就是自由的,你就是這個世界最自由的存在,你也理應成爲最強的存在!!!”
“把他剁碎成爛泥,看看活下來的是傀儡,還是你!!!”
15號狂放地笑着,他宛若脫離了囚籠的厲鬼,沒有再掩飾自己內心深處的暴戾和狂躁,他大喊着,推進着兩道身影進一步地死戰着。
安清律的瞳光冰冷徹骨,他似乎意識到了一點,自己沒辦法把眼前的這個男孩給制服。
隨着對方的攻勢越發猛烈,安清律也沒有再留手。
狂猛的瀑流在手術室內迸發開來,漩渦徹底吞沒男孩的身影,將他牢牢地束縛在其中。
“國家!!!!國家!!!!爲了國家!!!!”
漩渦中心的男孩還在掙扎着,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吼得五臟六腑都要爆裂開來。
安清律怔怔地望着這一幕,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十一歲的自己,難以言喻的噁心感在他的心中傳遍開來。
這個人是我自己....
這個人是我自己麼.....
這個人到底是誰.......
我到底.....
“我到底.....是什麼?”安清律的嘴角抽動着,他聲音複雜地低吼着:“告訴我......我到底是什麼?!”
“爲了......國家!!!”漩渦中的男孩仍在竭盡生命地吶喊着,他的四肢乃至頭部全然化爲漆黑的世界樹樹根延展開來,宛若透支着自己的生命力一般,這些樹根暴烈地生長着。
安清律在這一刻將右臂根化,無數漆黑樹枝交纏而成的尖刺貫穿了漩渦,刺穿男孩的胸口,碾碎男孩的心臟。
“我還不能倒下......”
絕望的血色越發暴戾地在男孩的雙眼中迸裂開來,血色的淚水從他的眼眶流淌而出。
安清律浸沒在這片血海之中,呼吸的權利被剝奪而去,他感覺自己似乎快要死去。
深海無光般的寂靜籠罩在這片世界裏,所有的光芒被血色的海洋吞噬,萬籟俱寂,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
“我到底......是什麼.....”
“誰能告訴我.......”
安清律沐浴在血色的海洋中,漆黑的雙瞳逐漸被染成黯淡的血色,數不清的複雜情感和記憶畫面,如同洪水般不斷涌向他的腦海裏。
“我到底,”
“是什麼。”
...........
...........
十年前,英國,倫敦,霧氏孤兒院。
壓抑寂靜的走廊兩側遍佈手法高貴的油畫,這條漆暗的走廊中只有兩道身影,穿着白袍的金髮女人抱住了男孩,她輕聲說着什麼:
“已經接近最後的手術了,只要再撐過這兩個月就可以了,15號,聽着,你和7號比誰都聰明,你們絕對能撐過去的。”
身穿病號服的男孩面無表情地說:“我說過,我叫做安清律,我不像他們一樣沒有名字,我不是...15號。”
“在這裏名字並不重要,你們沒有父母,沒有任何人會知道你們的存在,就算你們死去了,也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你們,”女人說:
“所以你必須捨棄自己的名字,你得遵守這裏的規則,你得活下去,不斷地活下去,直到將這裏的一切告訴所有人的那一天。”
“我聽得出你不想參加這個實驗,那爲什麼你會在這裏,甚至對我說着這樣不倫不類的話,”男孩冷淡地問:
“你也是惡魔,既然站在這裏,那你就毋庸置疑是普遍意義上的惡魔,你是應當被社會摒棄的渣滓,如果你試圖用這樣的話語來博取我的信任感,或者是對我進行着洗腦,那我認爲你真的是蠢到極點了。”
“他們拿我的家人作爲人質,只要實驗成功,我就可以離開這裏,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只有你擁有着成功的潛質.....”女人壓低聲音,在安清律的耳邊懇求着:
“你必須撐過去,只有這樣你才能活下去,人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連思考的權利都被剝奪,連感受痛苦的權利都被不復存在。”
男孩平靜地說:“好無聊....你想聽真相麼,真相就是,就算這個實驗完成了,你也會死,殺死你對他們來說是必要的流程,爲了扞衛國家的名譽,他們不會介意抹殺掉你這麼一條微不足道的性命。”
女人苦澀地勾了勾嘴角,“你果然聰明得不像一個孩子,但就算那樣,我也必須放手一搏,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家人死去。”
“我會撐過去,不過是爲自己,絕對不是爲了拯救你的家人.....”
男孩朝着手術室的入口緩步行去,他的身影冷冽無比,聲音也是同等的冰冷:
“還有...如果以後的哪一天,我從他們的洗腦中找回了自我,我會讓他們之中的所有人,包括你,都付出最慘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