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律和尤瑞緩緩走近,藍文叼着煙,滿臉無奈地說:“真慢,兩個臭小子。”
“好久不見,”漆原凜微笑着說,“安清律。”
“好久不見.....”安清律頓了一下說,“漆原凜。”
“你看上去精神不錯,”漆原凜將手提箱遞向安清律,緩緩地說:
“一路走好,希望你們在短時間內不會被找到。”
“謝謝。”安清律接過手提箱,輕輕點頭。
聽尤瑞說,漆原凜爲他們準備了一些東西。
旅行的日常用具?
學校的學習資料?
叼着炸彈的烏鴉?
安清律晃了晃腦袋,他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想到最後那種可能,或許他真的是睡昏頭了,他環視周圍一圈,目光定格在藍文身上。
所以現在是要做什麼,我們要做什麼來着,我需要幹什麼。
旅遊?
私奔?
還是.....
拯救世界?
找一個人?
藍文的話語打斷了安清律的思緒。
“臭小子,可別對不起人家小姑娘,”藍文摟住安清律的肩膀,將他拉到一邊,聲音低沉地說道:
“人家可是冒着很大風險才把你從那座醫院帶出來的,你被抓到沒事,她被抓到就慘了。”
“嗯.....謝謝你,”安清律扶着額頭,有些彆扭地說:“藍文,老師。”
“行了,趕緊跑吧,趁着還沒有人發現你消失了,”藍文拍了拍安清律的背部,輕嘆一口氣說,“她就只剩下這一個月的時間了,可能就連一個月都不到,你要好好陪她。”
“我知道.....”安清律有些低沉,“我知道的,就只有一個月。”
“現在還在上早課,班上不少同學想見到你,但我不可能帶着他們出來,”藍文撓了撓頭髮,有些苦惱地說:
“他們讓我,代他們說一句,保重好自己,可別把自己整成那人不人的樣子了,你發病的這段時間,大家都輪流看望過你。”
“我發病....多久了?”安清律問。
“兩個月,這兩個月裏啊,你可是天天神神叨叨的,一點人話不講,”藍文深吸了一口煙:
“天天喃着自己是15號,還把尤瑞小妹妹叫做7號,把其他人都說成什麼毀滅世界的壞蛋,什麼燈塔,哎...你小子腦子真的是被驢踢了。”
“7號?”安清律瞳孔收縮。
“對,醫生說過你描述的7號,是一個花白頭髮的女孩,所以和尤瑞弄混了吧,”藍文嘆氣:
“振作起來,可沒人想看到你這副樣子。”
“地鐵到了,”漆原凜用飼料喂着一隻停在站內的烏鴉,隨口說道:
“可別說着說着把地鐵都錯過了。”
“組長,謝謝。”尤瑞說。
“嗯,我們學習小組可是致力於探討人文精神的,既然你想環繞世界旅遊一圈,那記得多帶來一些照片。”漆原凜沒有擡頭,微微一笑地回道。
“照片.....”
“人是很可悲的事物,如果不盡力去留下什麼,在死後很快就會被淡忘。”漆原凜幽邃的雙瞳若有所思。
震耳欲聾的轟鳴在地鐵站內傳盪開來,列車緩緩駛入地鐵站,放慢速度地停靠在站中。
隨即一堆乘客涌下,他們的手裏多半提着一杯咖啡,或者是牛奶,倫敦的上班族就喜歡在早餐時間,在路邊的小喫店帶一杯飲料。
他雙手捂着額頭,瞳中血芒忽閃忽逝,恐怖的人潮好像要將他吞沒,他的理智分崩離析,身體不止地顫抖起來。
“B——05列車即將發車,請需要上車的乘客儘快登上列車,如若錯過列車,本站概不負責。”
漆原凜和藍文都轉過頭,兩人不解地注視着安清律。
安清律的背部被冷汗浸溼,一些破碎的記憶不斷灌入他的腦海。
血紅眼睛的孩童。
倒吊的白髮女孩。
地上一塊塊拼圖。
摻雜藥物的食物。
窗邊擺放的骨灰。
這個世界,好似在崩塌着,列車的表面在破碎着,安清律在無聲哀嚎着,漆原凜和藍文的目光逐漸帶上一分怪異。
我......
到底是什麼.......
就在這時,尤瑞輕碰他的肩膀,看向列車的入口行去。
“再不上車,要錯過了。”
安清律像是一具斷了線的提線人偶,眸光潰散地跟在尤瑞的身後,他顫聲問道:
“我到底是誰?”
他站在即將閉合的車門前,聲音沙啞地問:
“是實驗品?”
“是怪物?”
“是救世主?”
“是鯨魚?”
“是龍?”
“是什麼....”
“我到底是什麼.....”
“爲什麼我必須得記得那些,痛苦的事情?”
“你什麼都不是,”尤瑞低垂着清冷的眼簾,她牽着安清律的手,專注地盯着他憔悴的面容,“你只是安清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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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清律怔了片刻,附近一羣警衛突然朝着他們狂奔而來,手中握着令人生畏的的漆黑警棍。
“你要,跟我走麼?”尤瑞踏進車廂,平靜問道。
安清律接過尤瑞的手,踏上空蕩的車廂,車廂門緩緩閉合而上,將一切喧囂隔絕在外,將那令人不安的光景吞噬。
列車在緩緩行駛着,窗外景物緩慢流逝,時間在這一刻好似都慢了幾分。
兩人背靠車門站着。
“我們要去旅遊,你有想去的地方麼?”尤瑞輕聲問。
“北海道。”安清律疲憊地回道。
“我沒去過,不過我認爲可行。”
“北海道札幌市,我想去那裏。”
“那就一起去。”
“我想一直待在你身邊.....什麼都不用想,只是待在你身邊。”
“那就待在我身邊。”
“我很自私,對麼?”
“你自私什麼...”尤瑞低着頭,淺白髮絲遮蔽着她的雙眼,“我們只是普通人,就像普通人那樣,就可以了,不是麼?”
“對.....”
安清律眸光流轉,他握緊尤瑞的手。
“就像普通人那樣,一起逃走,把所有的東西都忘在腦後。”
少女像是一具精緻的人偶,輕輕地靠在他肩上,淺白色的髮絲隨風飄散,她的背後是一片朦朧的雪景,列車緩緩行駛在被冰雪覆蓋的倫敦之中,望不見軌道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