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眉頭微皺。
不對,即便瓶妖要走,也不會帶着衣服一起走。
難道家裏遭了賊?
也不對,那隻不過是一件穿過的髒衣服。
許仙腦中,百轉千回,僅用五息便判斷出,羊脂玉淨瓶是被姐姐許嬌容拿走了。
“姐姐!”
許仙打開房門,頗爲焦急的呼喊道。
沒有人答應。
睡房沒人,堂屋也沒人。
現在正是晚飯時間,許仙又來到竈房。
還是不在。
到底去哪了?
菜園?
許仙繞到正屋後方,終於看見了許嬌容。
她在菜園右側那棵老槐樹下站着。
許仙有些奇怪,以這個距離,剛纔他在堂屋呼喊,許嬌容是可以聽見的。
她爲什麼不應?
“姐姐,你是不是拿了我的東西?”許仙走到許嬌容身後,詢問道。
許嬌容沒轉身,肩膀略微有些顫抖,顯然正在抑制心中的怒火:“你的東西?你的什麼東西?”
“一個瓶子,就放在抽屜裏。”
“羊脂玉淨瓶?”
許嬌容霍然轉身,噼裏啪啦一口氣說道:“漢文,那是你的東西嗎?那是貢品!咱們一家人,因爲這個瓶子險些喪命……現在好不容易查出是誤會,你又把它偷回來了?”
其實許嬌容並不是存心去翻許仙的東西,她進後者的房間,原本是去找髒衣服洗的。
許仙的衣服,全都是許嬌容一手買的,前者穿什麼衣服出門,她也一清二楚。
可有一件衣服,怎麼都找不到。
她不死心,翻箱倒櫃,終於在抽屜裏找到了。
“這傻孩子,長大了。”看着衣服上乾涸的印記,許嬌容會心一笑。
可老藏着也不是辦法啊。
男女有別,她也不知怎麼跟許仙開口,想想還是決定等李公甫回來,讓自己男人去說。
哐當!
許嬌容拿衣服時沒注意,羊脂玉淨瓶被帶出來,掉在了地上。
本來,許嬌容是不認識羊脂玉淨瓶的,但貢品失竊那幾天,縣衙的人無數次向她詢問瓶子的下落,還專門畫了圖讓她辨認,她想不認識也難了。
貢品怎麼會在許仙的抽屜裏?
許嬌容嚇傻了。
可她還是抱着一絲僥倖心理。
於是去院子裏找了一截枯枝。
然後枯枝就發芽了。
許嬌容又驚又怒,急忙去縣衙找李公甫。
可沒曾想,李公甫不在,衙門裏的人說,他去抓通緝犯了。
許嬌容沒了主心骨,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回家後,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於是來到了老槐樹下。
她有一個習慣,如果有什麼不願意對其他人說的小祕密,就會來到老槐樹下,對它說。
老槐樹彷彿有靈,枝葉沙沙作響,她的心情也會好一些。
正說到一半時,許仙就來了。
………………
“不給,你要麼就現在說清楚。”許嬌容沉着臉。
事關重大,她當然不會輕易交出。
“是趙大人送給我的,你快告訴我,瓶子在哪?”許仙勉強說了一句,火急火燎。
許嬌容一臉狐疑:“慶餘堂那個趙大人?她憑什麼送給你?就算她是銀繡衣,可羊脂玉淨瓶是貢品。”
“姐,我從小到大,有沒有騙過你?”許仙面容一整,厲聲道:“你把瓶子放哪了?”
“在……在那裏。”
許嬌容從未見過自己弟弟這麼嚴肅的樣子,心下一顫,不由自主的指向菜園另一邊的小池塘。
“我想找地方藏,又發現藏哪都不安全,一着急,我就扔進池塘裏了。”許嬌容悻悻道。
“你!”
許仙一臉無語,旋即快步跑到池塘邊,縱身一跳。
“漢文,你小心點吶,你的水性又不好。”許嬌容跟在身後,一臉擔心。
好在池塘水不深,二十息後,許仙就把羊脂玉淨瓶撈了出來。
“我先回房換衣服,有什麼話,待會再說。”許仙沒有回頭。
………………
回到自己房間後,許仙第一時間施法,這一次他不僅封住了門,連窗戶也封住了。
“快,出來!”許仙將羊脂玉淨瓶放在穿上,聲音急促。
光芒微閃,瓶妖幻化而出。
因爲迴光返照的原因,此刻的瓶妖,不僅比前幾次更美,且更像人類。
她的眼睛很亮,白皙的面龐略顯緋紅,兩片薄薄的嘴脣彷彿點了硃砂,微微開合。
一滴汗珠,沿着她耳側幾縷銀髮往下淌着,又慢慢滑入肩頸。
“許大哥,你終於來了。”
瓶妖聲音也變得更悅耳,如涓涓細流,沁人心扉。
“方纔我與姐姐講了半天,你怎麼不現身?”許仙慢慢調用元神法力,爲雙修做準備。
即便在池塘內,瓶妖也可以聽見他和許嬌容的對話。
瓶妖靠在牀頭,雙手抱膝:“你先前吩咐我,不要嚇着你姐姐,所以我……我不敢出來。”
許仙微怔,目光柔和了很多。
妖與人不同。
人出生時是一張白紙,善惡全靠後天教化。
妖則不然,妖誕生之時,本性便已基本形成,且大都偏邪惡,視殺人放火如喫飯喝水般尋常。
這是許仙活了兩千多年,總結出來的心得。
但眼前這隻瓶妖,明明消散在即,卻因不想嚇到許嬌容而一直不現身,其本性,大大出乎許仙的預料。
“事有輕重緩急,剛纔那種情況,你就算現身,我也不會怪你的。”許仙準備就緒,坐在牀邊。
“你那般擔心我,我一時歡喜,就忘記了。”
瓶妖爬到許仙身後,靠在他的肩膀上,柔聲開口:“我該怎麼做?”
妖天生就懂很多,但許仙那些,她不懂。
“你什麼都不用做。”許仙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