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甫,怎地這快就回來了?不是讓你在家中多休息一會嗎?”
說話的是錢塘縣尉劉武安,他大概四十歲,個頭不高,一臉笑相。
許仙只見過他一次,對他的印象不是很好。
當時在銀庫,許仙剛找到羊脂玉淨瓶,劉武安對他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又是搬椅子,又是讓人給李公甫鬆綁。
給人的感覺就是混跡官場的老油子,很不真誠。
“大人們都在忙,我哪敢休息?”李公甫客氣了一句,又指着許仙說:“我小舅子,漢文,大人見過了。”
“白天我還和趙大人聊起漢文呢,這孩子,我瞅着以後能有大出息。”劉縣尉滿臉堆笑,問許仙:“這麼晚來縣衙,有什麼事嗎?”
“我想見陸炳順。”許仙單刀直入。
李公甫在一旁解釋道:“劉大人,漢文是陰陽眼,看他能否找到唐萬春的鬼魂,到時就能知道真相了。”
劉武安面色略微變了變,沉吟未決時,另一邊的楊知縣也聽到幾人對話,開口道:
“漢文,以鬼魂爲證,繡衣司已有先例,但你不會道法,如何將鬼捉來?依我看,不如請趙大人一起如何?”
“好。”許仙沒有拒絕。
楊知縣又道:“不過今天太晚了,我也不好打擾趙大人休息,明天再去吧。”
“不必,趙大人來錢塘建立繡衣司分舵,就是爲了一展拳腳,大人只管派人通知她,相信她會很高興的。”許仙道。
“有理,就依你所言。”
“我先去見見陸炳順。”
………………
牢房。
陰暗,潮溼,腥臭,又髒又亂。
陸炳順被關在牢房的最深處,巧的是,前幾天許仙也是在這個牢房。
“陸炳順,有人來看你。”
牢頭領着許仙來到牢房柵欄外:“漢文,殺人重犯,你就別進去了,在門外說幾句就走吧。”
“好,謝謝。”
許仙等牢頭走後,看向監牢內的陸炳順——
他蜷伏在牢房的茅草堆裏,雙眼無神,對於剛纔牢頭的話,充耳不聞,只是悶悶的看着牆角發呆。
“陸哥,還認識我嗎?”上輩子,許仙一直叫陸炳順陸哥。
陸炳順沒有反應,許仙連着問了三遍,他終於慢慢轉動脖頸:“我認得你。”
“我是誰?”許仙有些忐忑。
“你早上來吃麪,還說我很面熟。”陸炳順如機械般說道。
“還有呢?我們以前見過沒有?我的意思是,很久很久以前。”許仙在陽春麪館就觀察過陸炳順,後者看上去只是凡人。
當然,前世陸炳順也是元仙,如果他現在的情況也和自己一樣,則沒辦法看出。
“沒有,你認錯人了。”陸炳順呆呆道:“你認識那人,會殺人嗎?”
“陸哥,我是來幫你的。”許仙心中,涌起一絲悲哀。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陸炳順十有八九,是喝了孟婆湯投胎。
法力修爲,估計也都不在了。
許仙不服!
他們在天庭當差兩千年,無功也有勞,即便是死於戰鬥餘波,那也是因公隕落。
至於重入六道,再進輪迴?
許仙后怕不已。
若不是機緣巧合擁有了這副身體,只怕他也和陸炳順一樣,抹去意識,往生成他人了。
“你要幫我?我最親的人都不幫我,你要幫我?”陸炳順慢慢爬起來,歪到在牆邊:“我是爲了救她,他們,卻不管我了……”
“誰不管你了?”許仙問。
“他三叔三嬸。”這時李公甫走過來,搖頭道:“他們連夜走了。”
“他們爲什麼要走?說清楚點。”
“我不清楚,但我猜測,他們可能是不想讓女兒陸秀姑做證人。”李公甫道。
“陸秀姑沒死?”許仙有些奇怪。
先前李公甫說唐萬春下手從不留活口,他就理所當然的認爲陸秀姑也死了。
李公甫點頭:“她不僅沒死,也沒受到侵犯,陸炳順出手很快。”
“那他們爲什麼要走?”許仙極爲不理解。
不管陸炳順殺的人是不是唐萬春,只要她意圖陸秀姑不軌,陸炳順就不是死罪。
“因爲陸秀姑沒辦法作證,她甚至都認不出唐萬春。”李公甫嘆氣道:“陸秀姑從小就精神錯亂,大家都叫她傻姑。”
許仙沒有再說話。
他大概能猜出事情的經過。
陸秀姑智力低下,沒辦法作證,三叔三嬸又擔心衙門逼她作證,於是他們出於保護女兒的目的,連夜逃走了。
站在父母的角度,他們沒問題。
可陸炳順怎麼辦?
等死嗎?
這是救他們女兒命的恩人吶!
難怪陸炳順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這種事,有幾個人能接受?
………………
“其實,就算他們不走,縣老爺也不會讓陸秀姑作證,傻姑的供詞,刑部不會採納的。”
李公甫罵道:“無知婦孺,不僅毫無見識,還狼心狗肺,早知是這樣,救她做甚?”
“即便早知道,我還是會救的,他們是我唯一的親人。”
陸炳順接口,旋即又淡漠道:“但現在,我沒有親人了。”
“我會救你。”
看着眼前這個和上輩子性格幾乎一模一樣的陸哥,許仙心中,再添幾分親切之感。
“你到底是誰?”陸炳順盯着許仙。
“我叫許仙。”
“你憑什麼救我?”
“我有陰陽眼,我能找到唐萬春的鬼魂。”許仙接着說:“你把殺唐萬春的過程,詳細再說一遍,無論時間地點,包括所有的細節,全都說一遍。”
“陰陽眼?”
陸炳順瞪大雙眼,頓了頓,說:“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可以問李捕頭。”
“你親自說,不要急,我可以等。”許仙道。
陸炳順猶豫片刻,開口道:“當時三叔三嬸都出門了,只有我和秀姑在家,我本來在睡覺,後來聽見房裏有動靜,出門一看,就見一個人打暈了秀姑,準備把她扛走。”
“後來呢?”
“我很害怕,但我必須救秀姑,我看見桌上有把菜刀,就拿着刀衝了過去,然後那個人就死了……她流了很多血,一直到三叔三嬸回來,她還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