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屍牀上有一具女屍。
她不着片縷,頸間有一條半尺多長的刀口。
她就是唐萬春。
她雙目緊閉,皮膚因爲失血過多而呈現出一種異樣的花白,背部有幾塊拳頭大小的屍斑,交錯密集。
憑心而論,唐萬春也可算頗有姿色,但畸形的心態以及變態的行爲,使得她看上去極爲醜陋,面目可憎。
“給。”
李公甫從唐萬春屍體上切下一縷頭髮遞給許仙:“你要她的頭髮做什麼?”
“以發爲引,更容易找到她的魂魄。”許仙解釋。
“剛纔在殮房我就準備問了,唐萬春的魂魄到底在哪?”
“不在錢塘,但我知道她去哪了。”
說着許仙在停屍房找來紙筆,一樣樣書寫:
“還需要六種東西,清風觀應該都可以買到,你找三個不同的人幫你去買,儘量別讓清風觀知道是我們需要這些東西。找到這些東西,我就能把唐萬春的魂魄帶回來。”
李公甫看得眉頭直皺:“漢文,這些東西,也是你從書上看來的?”
“嗯。”
“紙上談兵,你能確定都管用?”李公甫搖搖頭:“太冒險了,我不能答應,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你姐姐恨我一輩子。”
“沒事,我有把握。”許仙道。
“有把握?有什麼把握?”
李公甫沒好氣道:“你以爲你是神仙吶?你只是能看見鬼而已,你是凡人。”
“如果再加上我呢?”趙勝男的聲音在驗屍房外響起。
“拜見趙大人。”
“不必多禮,楊知縣已經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了,沒想到我才一晚上沒來縣衙,就發生了這麼有趣的事情。”
這時趙勝男又看見了李公甫手中的紙條,拿過來瞄了幾眼:“這些東西不用買,繡衣司全都有。”
“全有?”許仙有些意外。
“嗯,我來錢塘開分舵,帶了很多東西過來,別說這些小東西,再厲害的我也有……怎樣,李捕頭,有我相助,你該不會反對了吧?”趙勝男道。
李公甫猶豫片刻,道:“還請趙大人儘量保護漢文。”
“小意思,區區新死冥鬼,在我手下走不過一招。”趙勝男小覷道。
見趙勝男這麼有信心,再加上她確實是銀繡衣,李公甫也放下心來:“那就麻煩趙大人了。”
“嗯,你先下去吧,我還有別的事跟許仙說。”趙勝男揮手。
李公甫告辭離開。
“喂,你知不知道我從哪裏過來的?”趙勝男神祕兮兮的說。
“對啊,你怎麼現在纔來?”許仙想起楊知縣半夜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去通知趙勝男了,可現在天都快亮了她纔來。
“嘿嘿!我有大收穫。”趙勝男略有得色,隨後將所見所聞詳細說了一遍。
上午在慶餘堂和許仙分手後,趙勝男便回到了縣衙——
她從京城帶來的繡衣司物品,全都存放在衙門裏。
她特意選了幾種威力大的,只等許仙來尋她,然後二人一起去捉鬼。
這一等,就是一整天。
入夜了許仙還沒來。
趙勝男耐性本來就差,便在衙門找了個衙役,令他帶自己去許仙家。
無巧不巧,那時許仙正和李公甫一起往縣衙趕。
可能是沒注意,也可能是走的路不同,總之雙方沒遇上。
待趙勝男趕到李府,不僅沒見到許仙,就連許嬌容也還沒回來。
這一想,卻是一驚。
莫非自己走後,許仙沒走成?
想到這裏,她揣好寶物,又急匆匆往慶餘堂趕去。
月黑風高,寂靜無聲。
趙勝男抵達慶餘堂時,整處宅子黑燈瞎火,一絲光亮都沒有。
她翻牆入戶,終於在內宅,發現有一個房間是亮的。
她悄無聲息的摸上房頂,小心翼翼的揭開了一片紅瓦。
房間內點着一盞油燈,王國樟坐在桌邊,一動不動。
油燈昏黃,將王國樟的臉也映照成蠟黃色,他面無表情,雙眼迷茫。
大概過了一刻鐘,王國樟站起身,從抽屜裏拿出三根信香。
香是墨綠色的,趙勝男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顏色的香。
噼啪……
綠香燒得很劇烈,煙霧繚繞,凝而不散。
王國樟將綠香插進供桌上的香爐裏。
這時趙勝男看見了供桌上的神像,瞳孔微縮。
神像的外形太詭異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綠香燃燒的煙霧,似乎全都被神像吞了進去。
她想再看清楚時,卻被王國樟的腦袋擋住了。
五息後,王國樟往右側走了兩步。
綠香又暴露在趙勝男的視線範圍內。
但僅僅五息,綠香就燒完了!
趙勝男面色再變,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手腕上的龜靈鐲。
房內,王國樟脫下外衫,直挺挺的往牀上一躺:“娘,我要睡覺了。”
趙勝男瞪大眼睛,可什麼都看不見。
此刻她已經萌生退意。
咯吱!
就在這時,牀上的王國樟不知轉動了什麼機關,牀位的牆面,竟緩緩打開了。
有一個暗門。
趙勝男決定,看一眼暗門內的東西就走。
“啊!”
尖銳的叫聲劃破夜空,趙勝男險些從屋頂摔下來。
叫聲來自牀上的王國樟,他面色鐵青,死死的盯着暗門:“娘!你在哪?你去哪了!?”
趙勝男跟隨王國樟的目光看去,暗門內,空空如也。
屋內,王國樟彷彿瘋了一般,整個人往暗門裏鑽。
暗門很窄,王國樟又有些肥胖,擠得他身軀幾乎變了形。
最終也沒能擠進去。
他無力的癱軟在地上,隨後整個人四仰八叉,望着房頂。
“誰?”
忽然,地上的王國樟看見了房頂上的眼睛。
趙勝男的眼睛。
“站住!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畫像?”王國樟暴跳如雷:“混賬!把畫像還給我!”
趙勝男自不會迴應,她幾個跳躍,離開了慶餘堂。
………………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你有什麼想法?”趙勝男說話時還不停代入當時的表情,說話抑揚頓挫,頗有感情。
“我見過暗門裏的畫像,是我師父母親的畫像,她叫龔紅梅。”許仙回答。
“與畫像無關。”
趙勝男擺擺手,壓低聲音道:“從王國樟當時的反應來看,我覺得偷走的不是畫像,而是他的老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