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煙和虞嬪到坤寧宮時，大部分妃嬪已經到了，只有麗妃的座位依然空着。
這位遲到是常態了。
“昨兒事忙，還未恭喜沈妹妹晉位。”賢妃笑看了她一眼。
沈如煙剛落座，聞言揚起笑容，矜持道：“多謝賢妃姐姐。”
“這位便是沈美人？”這時，坐在柔妃身邊的一位女子開口問道。
沈如煙轉頭看去，這位女子面容秀美，聲音溫和，只是眉宇間卻隱隱帶着尖刻，一雙丹鳳眼看過來時，帶着清晰可見的涼意，再往下看去，隆起的肚子十分明顯。
她起身屈膝：“祥嬪娘娘安。”只看肚子，便知這位便是有孕六個月的祥嬪了。
許是因爲養胎，這位不常出來，沈如煙進宮也有段時日了，卻是第一次見到她，該說不愧是有底氣的人麼，身後連嬤嬤都跟了兩個，還敢堂而皇之帶進坤寧宮，也虧了皇后性格大氣，換個人怕都得給她一頓排頭喫！
“果然天香國色，怨不得皇上喜歡。”祥嬪笑着開口，話卻是對柔妃說的。
沈如煙默默坐了回去，心情頗有些微妙，安逸日子過久了，竟對這微含諷刺的話有些不習慣，到底是懷了孕的，祥嬪這纔像個有鬥志的正經后妃。
而柔妃聞言，瞅了沈如煙一眼，鼻子裏哼了聲，看着門外正款款而來的麗妃不置可否：“左不過又是個狐媚子。”
沈如煙皺了皺眉，柔妃吃錯藥了？
這話不巧叫麗妃聽到了，也或許柔妃就是說給她聽的，所以還沒等向皇后行禮告罪，麗妃就斜了柔妃一眼：“天生麗質罷了，偏到柔妃姐姐嘴裏就這般難聽，莫不是喫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吧？”
柔妃嗤笑一聲：“笑話！本宮用得着羨慕你？”趙玉樓的後宮，別說醜的，中人之姿都少，左不過是誰更勝一籌罷了。
麗妃向皇后行過禮後，挑眉看着她：“也不知是誰，總偷偷在自己宮裏抱着孩子哭，望眼欲穿卻不見皇上來瞧一眼呢！”
“你還敢提這件事！”柔妃眼神頓時變得憤恨不平，“若非你纏着皇上，大公主的生辰他怎會不來？還有本宮就只哭了那一次！”
麗妃理了理衣裳，語氣輕飄飄的：“什麼纏不纏的，皇上更喜歡本宮，自然會陪本宮，姐姐自己沒本事卻總賴旁人不給機會，當真可笑，便是沒有本宮，皇上也未必想得起姐姐呢，倒連累了大公主，年紀小小卻總不得見父皇。”
麗妃這話不好聽，眼見着柔妃又要被她挑起怒火，坤寧宮又要上演兩日一次的雞飛狗跳，這時祥嬪開口勸了一句：“大家同爲嬪妃，都是自己人，兩位姐姐莫要傷了和氣。”
柔妃冷哼一聲：“誰跟她是自己人，會不會說話！”
麗妃翻了個白眼。
祥嬪有些尷尬，似乎沒想到柔妃這麼不給面子，她笑了笑，轉移話題道：“說起大公主，嬪妾倒是有許久不見她了，那般乖巧靈動的小姑娘，嬪妾真是喜愛極了。”
說起女兒，柔妃總算消了氣，給了祥嬪一個笑臉：“本宮的嘉寧自是人見人愛，伶俐可人。”
祥嬪溫柔地撫了撫自己的肚子：“是啊，若能生個僅得她十之一二可愛的小公主，臣妾便滿足了。”
“那你沒機會了。”柔妃不假思索地開口，她的嘉寧千好萬好，哪是旁的野孩子能比的，十之一二就很過分。
祥嬪臉上笑意一僵，隱隱能看得到她在咬牙了。
麗妃意味深長地看了她肚子一眼：“也不一定是公主呢，皇子也未可知呀。”
一直跟禧嬪在玩的容婕妤也擡起頭來，插嘴道：“公主有什麼意思，皇子才風光呢。”
“對，生皇子生皇子！”禧嬪也湊熱鬧。
沈如煙奇怪地看她一眼，祝她生皇子還不好？
不對……第一次來坤寧宮時，柔妃就因爲麗妃祝她生皇子生氣了，只是後來又說起大皇子，她便忽視了這一茬，如今看來，這後宮不止奇怪，謎團也一個接一個。
不爭寵，不生兒子，絕對有鬼。
不過眼下……管她爲什麼不想生，添堵就對了。
見大家紛紛都在祝福祥嬪，沈如煙也努力讓自己顯得合羣：“祥嬪娘娘得天獨厚，必然一朝得子，福澤深厚。”
祥嬪看起來已經憋了一肚子氣了，冷冷盯着她道：“沈美人盛寵不衰，有孕不過早晚的事，本宮便也先恭喜你了。”
沈如煙眨了眨眼，還沒開口，麗妃就幫她懟回去了：“沈妹妹年紀小，皇上且捨不得呢，還是祥嬪先吧，也不過四個月後的事了。”
“可不是，咱們都盼着呢。”衛昭儀也道。
沈如煙對祥嬪笑了笑，祥嬪的臉色已經不能看了。
這位看面相就是個不好惹的，看人時眼裏冷意滿的都快溢出來了，好像遭受了什麼不可承受的事一樣，原以爲是個能打的，她還打起了精神來着，沒想到這麼禁不住打擊，三言兩語就撐不住了。
不是她手段高，實在是對手太拉胯。
就在這時，劉安躬身進來，行禮道：“奴才參見皇后娘娘，給諸位娘娘們請安。”
“免禮。”一直不說話的皇后終於開口了，“可是皇上有何吩咐？”
劉安尷尬地笑了一聲，輕聲道：“這不是皇上剛下朝，有些疲累，想起沈美人琴藝出衆，便叫奴才來請了。”
祥嬪狀似驚訝道：“若說琴藝，滿宮裏也就安昭儀當得一絕，怎得就傳了沈美人？”
劉安更尷尬了：“皇上的心思，奴才也不敢妄加揣測不是。”
被提及的安昭儀淡淡看了祥嬪一眼：“皇上想做什麼還得經過你同意不成？”
容婕妤哼笑一聲：“給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也不知能得意到幾時？”
“這又叫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禧嬪雙手合掌而笑。
祥嬪很不得人心啊。
劉安話剛出口的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齊在了沈如煙身上，其中不乏有些羨慕嫉妒的，擺爛嬪妃雖然專業素養待定，可慕君之心一定不假。
而祥嬪許是方纔被刺激狠了，整個一沒腦子似的，開口就幫她將火力全給吸引過去了。
沈如煙帶着對祥嬪淡淡的感激之情，向皇后行禮告退。
剛走出坤寧宮，就見御攆大搖大擺停在門外。
沈如菸嘴角一抽，劉安頭埋得更低了，他心裏也琢磨着，皇上這到底是寵人還是坑人呢，你能等在坤寧宮門外，就不能進去見見皇后不成？
後宮嬪妃再懶得爭，只怕心裏也要不平衡吧。
“參見皇上。”
趙玉樓正靜靜出神，不知在想什麼，聞言轉頭看她，微微挑起眉頭：“愛妃今日可高興？”
沈如煙聽他語氣不對，謹慎回道：“今日見到了祥嬪娘娘，看到皇上的孩子即將出世，臣妾心下爲皇上高興。”
“祥嬪出來了？”趙玉樓的語氣有些微驚訝。
“許是今日天色好，便出來走走吧。”這位看着不大在乎子嗣的樣子，大皇子沒見他關心幾次，大公主的生辰也能爲了麗妃鴿了柔妃，可對後宮有孕妃嬪卻異常關注，聽說撥了不少御前的人伺候，連皇后的請安都免了。
趙玉樓意味不明的點了點頭，轉而對她伸出手：“上來。”
這是御攆。
周圍的宮女太監無不深深低頭，連呼吸都輕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