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從前也提醒過她,論跡不論心。
她當局者迷,卻好像有些一葉障目。
“你不知道太后爲何要殺你,可太后卻看的比你更清楚。”說到這裏,趙玉樓本就陰沉的面色更冷了幾分。
到底是他太過自信,太后這近十年的僞裝也成功騙過了她,叫他以爲她再無後手,先前竟從未往她身上查過,卻叫她手伸得如此之長!
沈如煙也點了點頭:“太后看得比我清楚。”
嘴上這麼說着,她眼裏的笑意卻愈發明顯,晃眼極了。
沒有什麼比同心上人心意相通更叫人歡喜的事了。
從前竟是她庸人自擾。
她太瞻前顧後,若稍多一分信任,能夠與他坦誠以待,也不會走了這麼多彎路,還困了自己許久。
“那我哥哥他……”沈如煙忽然道。
“他有旁的事要做,先前的參奏只是個幌子,避開太傅耳目罷了。”
那就是沒事了。
沈如煙眼前一亮,忽然撲到他懷裏緊緊抱住他,聲音也輕快極了:“皇上真好。”
趙玉樓險些被她這一下驚出了冷汗,忙攬着她坐好,接着一手滑下覆在她小腹,低喝道:“知不知道自己雙身子!”
沈如煙也反應過來了,有些後怕的環住他脖頸,靠在他胸膛不動了。
這可是動了胎氣的身子,不能造作。
“朕對你情真意切一番話沒得你半分笑臉,可一提到你哥哥,你倒是比誰都激動!”趙玉樓恨的又掐了她臉一把。
有史以來頭一次……剖白心意,他還不自在着,人家倒是還想着哥呢,他只覺心氣也不順極了。
沈如煙抱着他親了一口,笑的眉眼彎彎:“能與皇上心意相通,我不知有多高興呢。”
趙玉樓就被她這麼一句話撫平了情緒,臉上也不由帶出幾分笑意,藏都藏不住。
“不過我肚子裏的孩子……”沈如煙搭上他覆在自己小腹的手,輕聲道,“要怎麼辦?”
趙玉樓反手握住她的手,反問她:“渺渺想要嗎?”
“想要……”都到自己肚子裏了,即便她知道他的存在也僅僅半天時間,可她……實在有些下不了手墮胎。
那可是活生生的、她的孩子。
趙玉樓頓了片刻,嗓音帶了些喑啞:“朕也想要。”
“可若爲皇子……”沈如煙面有糾結。
她想要孩子,可她也不想死。
趙玉樓沒說話,握着她的手一同放在了她小腹上,輕輕撫着。
可去年帶着沈如煙去東六宮那回,她看着大皇子他們的眼神很是溫柔,是他從未見過的神色。
那時他便想,若是他與她的孩子,該是什麼模樣。
不過礙於這後宮的傳統,他也沒想叫她懷孕,他覺得這樣也挺好,靜王由他一手調教出來,必不會差到哪去,他總會安排妥當。
而這個孩子……卻當真是意外。
既然來了,那就留下吧。
正如沈如煙捨不得墮胎一樣,趙玉樓也捨不得,只要一想起他們的孩子連出世都不能,反要一碗墮胎藥被迫離開,他就心疼的厲害。
甚至早在季良那句話說出口時,他心裏便升起了一股極大的、無法剋制的期待與狂喜,就像是天底下所有將要做父親的人一樣,那種由內而外不能自已的欣喜。
他要勉力壓制,才能神色如常。
誰也不知他心裏滔天巨浪般的歡喜。
“去母留子,並非死局。”他輕撫着她的小腹,溫聲開口,“渺渺,你不必擔心,無論是男是女,都不會傷你半分。”
“那恆王能妥協嗎?”
“他當然能。”趙玉樓眼裏閃過一絲厲色,他低頭看着沈如煙,神色極其認真,“朕會護你們無恙,並非誆騙,並非豪賭,若做不到,趙玉樓狂雷斬身,魂魄盡消,我趙氏先祖泉下不寧,永無安息之日!”
沈如煙嚇了一跳:“我、我不是不信你……”
這大孝子,怎麼就忽然發起毒誓來了呢,還搭上列祖列宗,百年之後下去都要被祖爺爺揍活過來吧!
趙玉樓摸了摸她的臉:“只是安你的心。”
“可恆王……很難對付。”
“難對付不假,卻並非鐵板一塊,朕有叫他聽話的把柄。”只是代價有些大罷了。
沈如煙也明白了,不由面有憂色的摸了摸肚子。
趙玉樓抱着她躺下,輕拍着她的背,叫她好生歇息,養養精神。
他知道自己此舉從一個帝王的角度而言,並不算明智之舉,甚至可以說是理智全無。
可人活一輩子,總不能全憑理智。
他見不得他與她的孩子,只能落得個不見人世的結局。
太后的死訊是翌日才報出來的,而趙玉樓將沈如煙從慈寧宮抱出來,一路回了乾清宮的事,有許多人都看見了,所以此事瞞不住。
私底下議論紛紛,各種說法都有,卻罕見的沒幾人對沈如煙評頭論足冷嘲熱諷。
因爲在太后死訊報出來的前一個時辰,沈如煙晉位了,還多了個新封號——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