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煙從不曾主動與人交惡，不過這世上見不得旁人好的人多的是，沈如煙死了對他們並無好處，可他們卻不吝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
尤其還是在皇室那條傳統之下。
沒有人覺得沈如煙能逃得過，先前還對金華宮有忌憚奉承的人，都不由疏遠了些，昔日炙手可熱的金華宮，如今不說門可羅雀，卻到底冷了許多，沒有人會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費心思。
有那動了惻隱之心的，也不過是在沈如煙生下雙胎的當日，趙玉樓下令闔宮大賞，而生出的一絲感激罷了。
外頭聲音如何，旁人想法如何，沈如煙倒是不關心，沉香她們知道的清楚，可也不會拿這點子小事去煩她。
連最衝動的沉香，現下竟也穩得住。
——沒有什麼是比沈如煙好生生活着更能打臉的了，她看得清楚，那些子說閒話的不過都是紙老虎罷了，只要沈如煙活得好好的，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報復。
洗三很快到了。
沈如煙還沒出月子，倒是不必應付什麼。
虞妃來得最快，一進門就直奔牀榻上的沈如煙而來：“你可算是醒了，這兩日來看你，你回回都昏睡，可見這生產也着實傷了身子。”
“季太醫把過脈的，傷身子不假，不過養得回來的。”沈如煙笑道。
“你沒事，我便放心了。”虞妃輕嘆一聲，轉而笑着看向牀邊兩個精緻的搖牀，“兩個小傢伙可醒了？”
沉雪笑着回道：“回虞妃娘娘的話，兩位小皇子剛醒，奶孃餵了奶才抱過來。”
“我瞧瞧。”
虞妃微微上前，俯身看着搖牀裏的兩個孩子，他們總算能睜開眼了，小四隨了沈如煙，一雙杏眼清澈見底，極是漂亮，小五則隨了趙玉樓，長了一雙天生含情的桃花眼，看誰都跟看心上人似的，偏還覺得他誠摯得緊。
——話說回來，不滿一月的嬰兒，什麼都沒搞明白，想有小心思也難。
雖只過了幾天，不過他們總算稍微長開了點，還沒達到粉雕玉琢的地步，卻到底比剛出生那會強多了。
此時，兩個孩子眼睛一眨一眨，不知能不能看見虞妃，如黑曜石般的眼珠卻轉個不停，長而捲翹的眼睫也一扇一扇，直將虞妃心都看軟了。
“真乖巧的孩子……”她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小四的臉，臉上的笑容溫柔極了。
若她的孩子還活着，應當也是這樣可愛乖巧的模樣……
好在她失神只是一瞬，很快便掩飾住了，沈如煙也沒注意到。
此時皇后也到了，沈如煙忙告罪。
皇后溫聲開口：“你還在月子裏，不必講究虛禮，好生歇着就是。”
“謝娘娘。”沈如煙輕聲應下，擡頭卻見皇后臉色不太好，人好像也瘦了些，不由關心道，“多日不見娘娘，不曾想娘娘竟瘦了許多，後宮事忙，也萬望娘娘珍重自身才是。”
她話落，虞妃也從搖牀裏擡起頭，有些疑惑的看向皇后。
皇后臉上倒是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本宮無礙，大抵是天熱，胃口不大好的緣故吧。”她微微上前看了兩個孩子一眼，卻並未碰他們，甚至離得也幾步遠。
她們說話間，其他人也陸續到了。
除了早有底的虞妃和麪色淡定的皇后，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些異樣。
沈如煙也收到了許多或憐憫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眼神，不過她還算淡定，同她說話的就回兩句，其他一概無視。
“咦？”湊在兩個搖牀前看孩子的禧嬪面露疑惑，“這是沈妹妹生的？”
禧嬪心直口快，直接就問了出口，實在不怪她多疑，只是眼前這兩個孩子雖不醜，卻也說不上好看，只有一雙眼睛還稱得上漂亮，可也不像是沈如煙這等美貌能生出來的孩子。
本來她還很期待來着。
容婕妤沒攔住她，忙屈膝道：“禧嬪無心之言，並無惡意，還望娘娘勿怪。”
沈如煙搖搖頭：“沒關係，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哼，嬤嬤說等滿月的時候倆兒子就能長開，到時候閃瞎你們的眼。
長得醜也沒關係，最多就是遺憾，她還不至於嫌棄自己兒子！
禧嬪也反應過來了，有些不好意思，她是真沒想那麼多來着……
倒是柔妃解釋了一句：“孩子剛出生都是這樣的，大公主剛出生那會，也是又紅又小，哭起來跟貓兒似的。”
“可不是，這隻要多養些時日，一天一個樣兒呢，屆時你再來看，肯定是兩個俊俏的小子！”賢妃笑着接話。
“本宮瞧着，這兩孩子可會長得很呢。”虞妃又看了一眼搖牀，笑道，“只出生三日就長出這麼漂亮的眼睛，後頭再養養，長開了必定要繼承皇上和沈妹妹的優勢一塊長的。”
禧嬪被她們一說，倒是明白過來，大概孩子剛出生就是這麼醜的。
“可是之前見過的二皇子真是水靈可愛得很呢……”她暗自嘀咕着，就是命慘了點。
因爲聲音小的緣故，只有她身邊的容婕妤聽到了，道了一句：“一樣米養百樣人，更遑論不同的孩子。”
倒也是。
禧嬪贊同點頭，又逗孩子去了。
因爲之前靜心養胎的緣故，沈如煙覺得自己都很久沒有見過後宮中人了，今日因爲兒子的洗三禮，倒是彷彿又回到了往日坤寧宮請安的時候。
不過因爲近日她是主場，衆人大多將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有惡意的不多，只是大多都是想看好戲的眼神。
比之先前的麗妃，沈如煙更勝一籌，更叫趙玉樓打破了諸多原則，連大周皇室最爲忌諱的外戚都不在乎，扶她父兄一路往上，如今更是叫她生了兒子，還是兩個……
她們很想知道，沈如煙的下場會是如何。
沈如煙只當看不到這些眼神，只同皇后虞妃說着話。
“你做什麼——”
正在這時，一道氣急敗壞的女聲陡然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