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蘭夫人今日又叫下人打我了,但是今天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掉,我是不是很厲害”
他看着面前的靈位扯起一抹笑,那笑無比的苦澀和悲傷
言卿酒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靈位,但那靈位上分明刻了字但又看不清到底寫的什麼,就像上面蒙了一層迷霧一樣
她回頭看向微生弈,就見少女也正將手伸向靈位,那蔥白細嫩的手指卻生生穿過了靈位,根本觸碰不到
微生弈彎了彎脣,指了指那年幼時期的樂逍遙
“這是他的記憶,我們只作爲旁觀者,觸碰改變不了任何東西,他記憶模糊的地方,我們也同樣看不清”
言卿酒面色有些凝重的點點頭,看着樂逍遙套着那身寬大不合身的衣服,露出的手臂上皆青紫一片
她微微皺了眉,但並沒有說話
微生弈的目光則是落在那一片模糊的靈牌上,這應該是樂家夫人的靈牌,也是樂逍遙的母親
但是似乎因爲他當時年歲尚小,如今已經記不得他媽媽叫什麼了
樂逍遙又跪在那喃喃自語了片刻,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熙攘聲
“人呢?他跑哪去了?”
“應該在祠堂看他那個死鬼媽吧”
“真是晦氣,人都死一兩年了,天天往這跑”
說着,祠堂的門被一把推開,一個小廝推門而入,看到蒲團上跪的男孩,眼中閃過一絲嫌惡
他上前一步,毫不手軟地拽住了男孩的頭髮,狠狠地將男孩摔在了地上,他雖然只是個下人,但面對男孩時完全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老爺說了,讓你再去看那個賠錢貨最後一眼,然後就給你扔出去”
樂逍遙從下人進來時身子就是僵住的,被摔在地上時也是一聲不吭,但此刻聽到這話,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什麼叫…最後一眼”
明明不過五歲稚童,此時的聲音卻是乾澀嘶啞
“賠錢貨?”微生弈眯了眯眼,將目光投向一旁的言卿酒
“樂家當時傳出的消息稱樂家夫人死於難產,誕下的也只是個死胎”
言卿酒盯着眼前的一幕,手上緊緊握住了佩劍的劍柄
“後來逍遙說,他的母親確實死於難產,但那個孩子卻活了下來,是個女孩”
微生弈挑挑眉,這麼說就是樂逍遙是有個妹妹的,但是看眼前的情況,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
那小廝狠狠啐了男孩一口,一口濃痰落到了樂逍遙臉上
“叫你去你就去,哪有那麼多廢話!”
說着,他就緊拽着樂逍遙的頭髮,硬生生將他拖出了房門
而此刻言卿酒和微生弈面前畫面一轉,周圍的環境就變成了一間陰冷的地牢
樂逍遙此刻手中正抱着什麼東西,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哭
微生弈拉着言卿酒走得近了些,看清了他懷中所抱的東西,眼中均是閃過一抹驚訝
但微生弈眼中的驚訝轉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瞭然
樂逍遙懷中所抱的是一具小小的屍體,而那具屍體卻頂着兩個腦袋,而那每個頭上面都有完整的五官面貌,長得一模一樣
此刻那兩個腦袋都耷拉着,皮膚慘白沒有血色,那條細得不太正常的胳膊靜靜地垂落了下去,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言卿酒的聲音傳來,透着一股冷氣
微生弈輕輕點了點頭,悄然收起了笑意,眸色冰冷,然後緩緩蹲下了身子
畸孩是指原本在母體內正常的胎兒,因爲某種原因發生不同程度的畸形變異,被視爲不幸的象徵
而眼前這個畸孩卻讓微生弈感覺到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
在這空曠的地牢裏,男孩的哭泣聲顯得壓抑又悲傷,他的身體輕輕顫抖着,將臉輕輕貼在了那兩頭畸孩的身上,沒有絲毫害怕
他口中喃喃叫着妹妹,一雙眼睛毫無神采,木訥的彷彿被抽去了靈魂,看得人無比的揪心
微生弈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兩頭畸孩的臉,眼下烏青,嘴脣發紫,一看就是被下了毒導致身亡的
但她的目光慢慢看向屍體的耳朵時,那耳朵裏突然滾落出一個米粒大小的黑色蟲子,然後滾落在地上消失不見
微生弈抿着脣不語,臉色卻是愈發凝重了起來
“姑娘,你可是發現了什麼?”言卿酒自己看到了微生弈的反常,不禁出口詢問道
微生弈背對着她點點頭,在轉身的瞬間露出一抹笑意,然後用手指向了屍體的臉
“是啊,看那畸孩的樣子,估計樂家人應該是給她服了劇毒的藥物”
言卿酒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她也經歷過不少生死,自然知道中毒之人應該是什麼樣子,所以粗粗撇了一眼就知道微生弈所言非虛
言卿酒眸中寒意更甚,她竟不知樂家竟然如此惡毒,毒殺幼女,拋棄幼童,一雙兒女視如草芥
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地牢裏就走進來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們是體修”
微生弈淡淡開口,在看到那隻蟲子之後,她臉上的笑意就已經不復存在
言卿酒點點頭,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面前的場景
那幾個男人粗魯地將那小小的屍體從男孩懷裏扯開,在他再次想撲過去抱他妹妹的時候,一隻腳狠狠地踢向了他的胸口
“別打死了,這小子跟他那死娘一樣是個晦氣的東西,打死了再沾上晦氣”
“知道,放心我下手有分寸”
“就這麼個小玩意還得咱們給他丟出去,這不是殺雞用牛刀?”
“害,咱們老爺不放心唄,這叫以防萬一”
“老爺還真夠狠的,自己的種說扔就扔,說殺就殺”
“你看剛纔那個怪胎的樣子,誰敢要啊,而且說不定這些還真不是他的種呢”
這人話說完還朝其他人使了個你懂得的眼色,幾人頓時鬨堂大笑
樂逍遙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了,而剛剛將那畸孩拖走的男人,已經將屍體扔進了火堆裏,此刻正嫌棄地擦着手,彷彿沾了什麼髒東西
待他回來,那幾人就給樂逍遙塞了顆藥,不一會兒樂逍遙的頭一歪就昏睡了過去,幾人麻利地將他綁了起來,然後扛到了肩上
而言卿酒和微生弈周圍的場景也逐漸消散了開來,留下了一片混沌
“這是?”言卿酒看着眼前已經完全消失的畫面,疑惑出聲
“忘情蠱開始封印記憶了而已”
“這些對樂道友來說都是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