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霜道:“你覺得武練場你方便去嗎?”
“奴婢以前都去過,奴婢也會騎馬,奴婢也願意穿男裝,實在是日日待在府裏太無趣了。”
雲嵐說的也確實都是實話。
平日裏圓丫時不時去幫着照顧老太太,陸霜又日日不在,雲嵐確實常常閒得發慌。
而她與陸霜一同長大,也養成了個閒不住的性子,陸霜垂下眸來,心知這段時日是難爲她了。
陸霜道:“也好,有時我也覺得身邊少了個幫手,那你明日起將那些裙子都收起來,穿利落點。”
“好!”
此事說定,陸霜起身去老太太院子裏用膳,她順口道:“鍾黎在嗎?”
雲嵐道:“好像不在。”
陸霜也沒再多問,陪老太太用了晚膳之後很自覺地解了一遍上次留下的棋局。
本以爲會得老太太誇獎,卻不想她神色凝重,沉默良久。
半晌,陸霜出聲道:“祖母?”
老太太道:“霜兒,這是你自己破的局嗎?”
陸霜誠實道:“不是,是鍾黎。”
老太太兩隻捏着一顆白棋淺淺摩挲着,喃喃道:“鍾黎,鍾……黎,是小鐘啊,他還蠻聰明的。”
陸霜不置可否。
她總感覺有點話裏有話的味道,可一時間也說不上什麼不對來。
又是良久,老太太才又道:“既然他教你了,祖母便不再教……”
陸霜見她欲言又止,便問:“祖母還要交代什麼嗎?”
老太太道:“他是何身份?父家母家是何人你可知?”
陸霜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曾瞭解過。”
但會被送去當太監的,想來也是可憐人。
見她不多說,老太太也不再追問,點了點頭後起身走向牀榻。
陸霜便也不再多想,麻溜地回了自己院子。
老太太見人走後,獨自躺在榻上,白髮鋪了滿枕,喃喃道:“鍾……”
……
陸霜帶雲嵐一同去武練場後,赤陽營的新兵們又炸了一次鍋。
他們赤陽營現在可是有兩個姑娘了!旁的營一個都沒有。
雲嵐起先對着一羣漢子還有些不自在,但在陸霜的指導下她也很快適應了,沒幾日就變得一股子男氣,跟那羣少年處成了兄弟。
有她在,照顧那對受傷兄弟的活自然就交給了她,這樣也不會耽誤唐歡他們訓練。
接連幾日,京城中都遊蕩着一些身份不明的人馬,似是在搜查些什麼,卻又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
旁人不知,陸霜卻是心知肚明。
狗急了。
一開始那些人還沒往武練場這塊來,只是幾日搜查無果後,才慢慢查了過來。
他們也不好太明目張膽,只問是否有受傷的可疑之人前來過,還一本正經道那是什麼江洋大盜。
好在陸霜提前囑咐過,他們只得悻悻而歸。
那兩人傷勢漸好,也將所有自己知道的全招了。
例如陳謹弈的暗兵具體駐於何處,着重訓練些什麼,又說了他私藏的火藥在什麼方位等等。
陸霜讓他們一一寫下,簽字畫押,然後讓兩人暫且入了赤陽營。
看着手上逐漸增多的字據,皆是陳謹弈的罪證。
而不是又被大事化小,不痛不癢地關他禁閉。
那似乎只有三皇子陳謹睿。
陸霜想,她還要往上爬,或許她該結黨,該謀權,幹得的幹不得的她都該幹。
她心胸狹隘,她以怨報怨。
前世情仇是一回事,他不配爲君又是一回事。
陸家到她這一代,如果要爲如此品性的主君賣命的話,她怕她祖墳被雷劈。
算算日子,好契機並不少,再過兩月便是皇帝壽宴,她是該在那之前做好準備。
當然,在等皇帝壽宴那日的,不只有陸霜。
……
是日,陸霜纔回府去到老太太院子裏用膳,背後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悠悠跟進來。
陸霜還未說話,老太太就招呼他趕緊來坐。
那廝也不客氣,笑着坐到老太太身側。
鍾黎一如既往的一襲白衣,端的是溫潤如玉,衣衫整潔,舉止有禮,在老太太面前儼然一副謙遜晚輩的模樣。
裝。
真能裝。
陸霜無聲地看着,越看越覺得不對勁,老太太這會是對他越發好了,看他的眼神跟看自己親孫子似的。
莫不是她知道上次是鍾黎解開的棋局,覺得他比自己聰明,這心就往外偏吧!
老太太樂道:“小鐘啊,瞧你瘦的,是霜兒平日裏待你不好吧,多喫點。”
鍾黎道:“家主待我很好。”
說罷,他還朝着陸霜看來,擡手給她佈菜。
陸霜看向他忽而神色一動,他給她佈菜,她就給他盛湯。
兩人做的是和諧溫馨,舉案齊眉的模樣,老太太看得心情大好。
可鍾黎分明從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幾絲狡黠。
一餐結束,二人並排走出小院。
天氣愈來愈熱,也變得開始多雨。
是梅雨季降至。
乘着還沒有落下雨來,二人飯後消食般走了一小會,陸霜先開口道:“飯菜如何,喫得可好?”
鍾黎道:“挺好。”
陸霜又問:“在陸府住得如何?”
鍾黎道:“挺好。”
陸霜又道:“那你覺得我如何?”
鍾黎略微一頓,偏過頭去看她,道:“那自然是最好。”
陸霜也轉頭看看他,揚脣一笑。
下一刻,鍾黎又加了一句:“如果能有話直說,那就更好了。”
陸霜:“……”
得,拐彎抹角也不是她的風格,於是她直說道:“你們東廠,消息應該是最廣的哦?”
鍾黎道:“家主想如何?”
陸霜負手,道:“三皇子,你瞭解嗎?我想了解了解。”
“瞭解。”
“那你說說,跟我說說。”
她扯了扯鍾黎的袖子,有些急切。
彼時空中傳來一聲悶雷,是暴雨的前兆。
於是她又道:“要落雨了,先回院裏再說。”
她說完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快走,自己則是先小步往前跑。
只是如果她願意多回頭看上一眼的話,會發現有人的臉色比這天氣還要陰沉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