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霜點了點頭,看向雲嵐。
雲嵐愣了愣,道:“我平日裏都是跟着家主,家主不在府中,奴婢還有什麼要做的?如今吳氏也不在了,奴婢也不用留意着誰……”
陸霜道:“你是真不拿陸大黃當人啊。”
雲嵐這才恍然大悟,撇了撇嘴,道:“陸大黃本來就不是人。”
陸霜道:“除了我,她就認你,她在武練場有課業,你不得看這些嗎?”
雲嵐內心總覺得這話奇奇怪怪,但也不知道說什麼,道:“奴婢知道了。”
是夜微涼,月明星稀。
她交代完一切時,見院外有人影晃動。
陸霜心中有了猜測,走出院門去時,果真見到那身熟悉的官袍,沒有一絲摺痕,鍾黎板正得立在院外樹下。
明日要同行,他前來陸霜倒也不意外。
她道:“大都督夜裏前來,可是有什麼要交代的事情?”
鍾黎道:“無事,今日我宿在此,明早一同出發可以快些。”
陸霜道:“以大都督的效率,應該不管宿在何處,都不會影響明日行程。”
鍾黎站在原處沒動,兩眼平靜自然地望着她,就像在看一位老朋友,他道:“來都來了。”
他這般淡然,不同以往一樣有些過近的言行,即便是陸霜心中不願見到她,卻也沒什麼由頭說她。
她也只能道:“是啊,來都來了,那就委屈大都督與無風同住一晚。”
陸霜本以爲他必然會拒絕,會同往日一樣耍賴要進她的院子,怎料他道:“好,明早喊你,一同出發。”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朝以往屬於他的小院走去。
陸霜雖是有些意外,但也就站在遠處沒有說什麼,更沒有做什麼。
她稍稍思考了一下,向來這也是最合適不過的相處方式。
他若是與她走得近些,她必然會因胡安兒的存在而深感不適,若是反目成仇,那她也真沒有與東廠結仇的必要。
倒不如這般,往事種種,恩怨相抵,一筆勾銷來得痛快。
平日也就公事相交,又因着往日相識,彼此之間少幾分規矩,她也落個自在方便。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便伸了個懶腰回到屋裏早些歇下。
鍾黎背過身去後,面色上便泛起幾分鬱色。
他只覺得不願在惹得她不悅,此去一路,更不想讓他覺得變扭。
但長久來看,此時行事還是要稍稍違背一下內心所願。
他行至小院時,裏頭的燈正亮着。
他也不敲門,擡腳便往裏走,裏頭無風正在給自己換藥,見有人來,略略有些嚇到。
待看清來人後,他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知道鍾黎,他身上的官袍代表的是什麼身份。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就是身穿這身官袍的人,那張假面下的臉,竟然就是他。
不過他現在不管知道什麼,知道多少,都是無意義的了,如今他於誰而言都只是一個廢人,知道再多,也不會有人聽他說。
他不知他爲何會來此,擡眼與鍾黎兩眼對望。
他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說些什麼,也不知該問什麼。
終於,鍾黎先道:“收拾完,你今夜住外面。”
無風自知沒有任何資格拒絕,他道:“是。”
不過下一刻鐘黎就反悔了,他實在不想睡別人睡過的牀。
他又道:“不用了,本座住外面。”
無風:“???”
他搞不懂他,搞不懂他好端端的,爲何平白無故要來喫些苦頭。
但他也沒說什麼,又道了一聲“是”。
鍾黎在外頭弄了兩張椅子,一把靠坐着,一把放在身前,將腳夾上去。
有時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這般多此一舉,想來明日再與陸霜會合也是一樣。
但他只要想到她因胡安兒的事疏離他,心中便很不是滋味,就想來看看他見她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與語氣,是否又怨氣,或者這些日子過去,有沒有想她。
只是想來看看,便來了,來了又總要有個由頭,就只能說是爲了明早一同前往。
他在椅子上靠得靜默,瞧着窗外彎月孤寂,算着解開這個結還需花上多少時間。
翌日天明,陸霜出院子是,他已經在外頭候着。
兩人一人一匹馬,陸霜騎的是匹棕紅色的駿馬,身形矯健,動作靈命,也是同她一起長大的馬駒。
鍾黎騎的則是一匹黑馬,比陸霜的高了些許。
他又戴上了那張假面,兩人一起快馬趕往城門處。
唐歡辦事妥帖,早早的就帶着五十人馬在城門處候着,見陸霜來了,便將人馬統一列隊,排整齊。
最遲趕到的是禮部尚書胡長坤,他坐在馬車裏,那車伕駕車的水平實在不怎麼樣,還跑偏了嚇到幾名趕早市的百姓。
他到城門處時,已經在車裏被顛得七葷八素。
他探出個頭來,道:“可以出發了,出發出發。”
可是他又定睛一看,見陸霜也在其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指着陸霜道:“怎的是你?”
陸霜道:“胡大人,臣負責護送你去。”
胡長坤道:“是皇上的意思?”
鍾黎方纔一動不動,此事微微轉頭看向胡長坤,道:“胡大人,是本座的意思。”
胡長坤想打個感情牌,這大都督好歹是他的女婿,總不該站在陸霜那邊。
他道:“大都督,此女就是晦氣的很,你忘了先前安兒被淫賊盯上那事?許多人都說是她的不詳,雖說她後來勉強自證了,但是寧可信其有,帶上她總歸是晦氣不是?”
鍾黎扯了扯繮繩,馬兒往前走了幾步,陸霜便也跟着她往前了一些。
陸霜一往前,唐歡領着隊伍也往前。
一時間人員都開始移動,沒有人理睬胡長坤。
胡長坤提了提車伕,示意他駕車往前跟着,跟到了鍾黎身側他還想說些什麼,只聽鍾黎道:“胡大人若是不願意,回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