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雪花紛飛之後，滿地清白，絲絲縷縷棉絮般覆在房瓦上，枯草上。
陸霜去當值時，馬蹄子踩在雪上，一踩一個洞。
她纔到武練場，就有一個侍女和一小太監在門口守着，顯然都是有話要同他說。
侍女是玉青，陳江吟身邊的。
太監是阿四，老熟人。
陸霜看了二人一眼，勒住了馬繩，“你倆誰先說？”
玉青搶先道：“自然是先說我們公主的事情，陸校尉，公主已經向皇上求了出宮兩日，她說您懂的。”
“我懂的？”
陸霜一時沒反應過來，見阿四還在一旁哆嗦着等，便先應下身來，轉頭問阿四道：“你主子什麼事？”
阿四吸了吸鼻子，道：“陸姑娘，我家主子說今夜讓您和無風去暗閣，小的會駕車接你們過去。”
玉青依稀聽到了些，頓了一下，又趕回宮中。
陸霜問阿四道：“爲何還要去暗閣？”
陸府現在就住着她和老太太，有的是地方，有什麼事在府裏不行？
阿四也不太確定，道：“許是怕弄髒陸府，又或是怕驚動了老夫人吧，陸姑娘若是不想去，我再同主子說一聲。”
“無妨”，陸霜擺了擺手，道：“我散值自己會去暗閣，你提前去陸府把無風帶去就是。”
說罷她才進了武練場，鍾黎有什麼事她還是能猜到一二，可陳江吟只說要出宮兩日，還特地加了句“她懂得”……
她懂什麼？
真是好事都趕到一塊兒了。
她下了馬往赤陽營的方向去，路過了劉迸休息的營帳。
此時將士們都還在晨間熱身，劉迸坐在帳裏喝熱茶。
她駐足側着頭往裏看，喊道：“劉將軍，好興致。”
劉迸聞聲走到來，道：“阿焰來了，喫杯熱茶再去訓他們吧？”
“喊我什麼？你怎麼也這般不注意，莫不是最近同陸啓霄待多了？”
劉迸聽她一副老陳語氣，嘆了口氣，道：“陸校尉，熱茶喫不喫。”
“喫。”
陸霜不客氣地走進去，倒了一杯就往嘴裏灌，一杯飲罷卻不動身離開，反倒是雙手叉腰打量着劉迸。
劉迸問她：“怎麼了，不好喝？”
陸霜搖搖頭。
“身子不爽利？”
陸霜又搖搖頭。
劉迸沒了耐性，收起慈愛兄長的模樣，改了一副軍中做派衝她道：“有屁快放！”
陸霜這回不搖頭了，笑了笑，道：“兄長，你……”
“誒，你喊我什麼？你這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做派那裏學來的？”
劉迸指着陸霜一頓訓，陸霜把他的手指按回去，道：“私事，私事。”
劉迸道：“現在是講私事的時候嗎？”
陸霜義正言辭：“六公主的事。”
她搬出陳江吟來，劉迸立馬就蔫了聲。
劉迸小聲斥道：“你還好意思提這事，當初說讓爲兄幫忙幫忙，現在呢？你這是賣兄求榮。”
陸霜不以爲然道：“嘁，得了便宜還賣乖呢。”
劉迸嘖了一聲，又要訓話，陸霜搶先道：“別，什麼也別說，就我對六公主的瞭解，你若是敢直接同她說你不喜她，她氣歸氣，但絕對會如你所願撤了這婚約。”
陸霜又道：“兄長，我理解你，也幫你去說過了，誰讓你自己這麼沒出息，對人家真動了心思。”
“我那是動心思嗎？不過是兩分欣賞，明年西蠻必有動作你信否？皆是苦的是她。”
“她都不在乎，你倒是心疼的起勁。”
這件事劉迸雖是被坑的趕鴨子上架，但他是誰都說不過，他道：“沒正事趕緊操練去，啓霄近來長進很大，都準備要和你那個唐歡小隊長叫板了。”
陸霜道：“有事，有事的，我還沒問呢，六公主說她要出宮兩日，還說爲何出宮我懂的，我不懂，所以來問問兄長。”
劉迸皺了皺眉，道：“問我作甚，我也不知道，她既然是找你的，自然是你們女兒家之間的事。”
陸霜道：“女兒家之間還不就男人那點事唄，她定是羞於啓齒，才說了句‘你懂的’，意思就是讓我把你帶上，然後我再找機會溜。”
“你放屁。”
劉迸言簡意賅得懟道。
陸霜扯了扯嘴角，道：“兄長你怎麼回事，你以前很斯文的，你現在怎麼還爆粗口了？”
自從陳江吟的事情沒了轉機後，他怎麼這麼容易激動。
劉迸：“老子本來就是個打仗的，哪有不罵人的，她一個嬌滴滴的公主，受得了嗎？阿焰，你還是再去同她說說……”
“說個屁，等她來了，兄長你必須隨叫隨到，不然我帶她來堵你。”
說罷，陸霜擡手一甩帳簾就往外走，劉迸在她身後道：“你怎麼也爆粗口。”
陸霜：“老子也是打仗的。”
……
近來陸啓霄正是竄個子的年紀，不過十歲出頭就竄的與陸霜一般高了。
赤陽營的大多兵將都在唐歡的帶領下認真熱身，陸啓霄一如既往地欠揍。
他躲在隊伍後面滾了個雪球，貓着身子就往前面砸去，他也不瞄準，砸到誰算誰。
陸霜看着空中飛來的雪球，擡起一腳就給踢得散碎，前排的小兵將們被散碎的雪籽撒了一身。
“陸啓霄，滾出來！”
陸啓霄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儘管平日裏陸霜也是嚴厲的很，但今日的語氣格外暴躁一些。
她見那小子不出來，便親自快步走到隊伍後面，揪着他凍得紅彤彤的耳朵就往前拎。
陸啓霄不僅吃了痛，還免不了周遭的嘲笑，他歪着腦袋道：“陸校尉，陸校尉，我知錯了……”
陸霜鐵面無私，“跑操，十圈。”
陸啓霄撇了撇嘴，不敢反抗，轉頭就跑開去，陸霜叮囑唐歡帶好隊，自己則是去看看陸啓霄，以防這小子偷懶。
陸啓霄跑了幾圈，喘着熱氣路過陸霜身邊時，還不忘問道：“陸校尉，今天怎麼沒帶陸大黃來？”
陸霜道：“怕他練多了超過你，你會很沒面子。”
陸啓霄：“……”
待他跑完十圈歸隊時，陸霜走在他身後小聲嘀咕了一句：“想要六公主做你嫂嫂，沒事就多給劉將軍洗洗腦。”
對於這件事，陸啓霄還是很樂見其成的，他回頭衝着陸霜眨了一下眼：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