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霜同鍾黎站在暗閣廊下，道：“這麼重要的人證，會不會死得太快了？”
鍾黎道：“留了手書。”
事實上，是姜媽並沒有當衆說出一切罪孽，承受萬人審視，天子之怒的勇氣，不如手書一封后自贖其罪。
陸霜這身衣裳不太禦寒，東廠的人個頂個的有眼力見，拿來了披風遞給她。
鍾黎探過手去接來往陸霜肩上披去，動作熟練自然。
陸霜分析道：“今夜這些事，其實我來與不來都一樣嘛。”
她純粹是來看了一場。
阿四被打了十板子，哼哼唧唧地路過，聽到陸霜這麼說，提鍾黎不平道：“陸姑娘這說的什麼話，若是真不通知你，你回頭還不得生主子的氣。”
陸霜看着他那副德行，道：“狗腿子就是狗腿子，剛被打完還急着護你家主子。”
阿四說不過她，生怕再多說兩句又要挨罰，自己撅着屁股找了間房爬着去。
他沒影了，鍾黎才問陸霜道：“若是真不讓你來看着，你可會生氣？”
陸霜想都沒想，就道：“自然生氣的。”
這麼大事如果都不告訴她，她還讓他住陸府？
雖然這事看着沒她什麼事，但她當時深夜去柔美人宮中，那是頭功。
只不過她有些擔心陳江吟，也不知劉迸戰況如何，若是惹得她生氣了，她還要好好善後一番。
鍾黎聽她這麼說，道：“看來以前你身邊那個丫頭教我教得對。”
陸霜沒聽明白，道：“誰啊，雲嵐？教你什麼了？”
“不是雲嵐”，鍾黎道：“是那個矮胖些的。”
陸霜笑出聲來，道：“圓丫？她能教堂堂大都督一些什麼？”
她這一笑，有幾分暖意，似這冬夜也不算很冷。
鍾黎道：“她教我做什麼都要和家主說，不能自己失蹤。”
“什麼時候的事？”
這他倒是也記不清了，只道：“總之那時她還稱我鍾公子。”
……
暗牢內無風漸漸哭到失聲，鍾黎算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喚人去把無風帶出來。
無風被兩人一左一右架着，他纔出暗牢，不知墩三便從哪裏冒出來，拿走了蠱源血液送去製藥。
陸霜見無風此時的慘樣，比她把他從閻王爺那裏搶來的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雖說身上無傷，但卻是真正的半死不活，像是被抽乾了魂魄一般，毫無生氣可言。
鍾黎道：“解蠱毒還要等上幾日，這幾日……”
“這幾日先送回陸府吧”，陸霜道：“到時在陸府解毒，我再問話，也省得再跑一趟暗閣。”
鍾黎勉爲其難地應下，無風被裝進馬車裏帶回去，陸霜騎上馬後把繮繩一拽，就要回府。
馬還沒走兩步，她就被一通暖意包裹，鍾黎做到她身後搶過繮繩。
“你騎我的馬作甚。”
鍾黎道：“回家。”
他分明有的是馬。
但陸霜現在也不說了，正好她也不用凍着手，乾脆當了個甩手掌櫃，將身子往後一靠，縮在他懷裏，命令道：“速速回府。”
那廂，陳江吟險些被劉迸氣到哭。
陳江吟以爲，陸霜雖是人不在，但也是記着她的生辰的，所以早早就和劉迸說過，將一切都安排妥善了。
誰知根本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陳江吟動怒可謂是雷霆之怒，劉迸是萬萬受不住。
他是能上戰場，能耍刀槍，但他不會哄女人。
以他看來，陳江吟這麼大火氣，起碼有一半以上是陸霜的過失。
陳江吟又何嘗不氣陸霜，只是暫時只能把火氣發在劉迸身上罷了。
這陸府裏今夜要是沒有陸啓霄，早就炸翻了天。
平常都是陸啓霄惹事，今夜他算是當了一會小大人，陳江吟不論說什麼，他都幫腔，把自家大哥損得那叫一個明明白白，還義憤填膺幫着陳江吟罵陸霜，藉着安撫他公主嫂嫂的機會，也給自己出出私氣。
陳江吟看在陸啓霄的面子上，纔沒把陸府掀了。
她一身紫色衣裙，冷傲地站在廊下，看着院中白茫茫的一片，擡腳提了一下邊上的陸大黃，“你主子有本事今夜別回來！”
陸大黃委屈地嗚了兩聲。
陸啓霄道：“我姐哪還有臉回來，她若是敢回來，我第一個將她打出去！”
她說這話時，陸霜正走到院門口。
“好小子你打一個試試！”
她邊說着邊跨進院中，若是換了平時，陸啓霄早就跑得沒影了，但他今天有陳江吟撐腰，於是狗仗人勢道：“打得就是你，都是你的錯！”
話落，陸霜身後又跟進來了一個黑影。
雲嵐和圓丫反應最快，看到鍾黎來了後，忙一前一後地擡起陸大黃就開溜，戰火之下，她們自然是要免受池魚之災。
“怎麼光說不打？”
鍾黎立在陸霜側後方，兩眼溫和地看着陸啓霄。
陸啓霄認出他來，被他綁在椅子上雖是近一年前的事了，但如今回想起來，屈辱感不減半分。
他往後退了半步，擡眼看陳江吟。
陳江吟本來也正想發脾氣的，結果見到陸霜身後跟進來一個男人。
他是陸霜的面首，她是知道的，要怪就怪圓丫那個蠢的說漏了嘴，她現在仔細看看，他那身形跟大都督還真像。
陳江吟先憋住了火氣，問陸霜道：“霜兒，聽說你後面那位，是大都督，對嗎？”
陸霜並無意瞞她什麼，實話實說道：“是。”
陳江吟氣得發抖，又問道：“那請問，他此刻的身份是什麼，是你的面首，還是大都督？”
不等陸霜回答，鍾黎道：“是前者。”
好，非常好。
是前者，她就不用有所忌憚了。
陳江吟所有的火氣一併爆發出來，怒道：“陸霜，你還好意思回府，你拿本宮當什麼？！”
“陸啓霄，你揍她啊你哪邊的！”
陳江吟是真的生氣，她眼裏溼溼的，咬着嘴脣瞪着陸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