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雲初散,新月懸鉤。
陸霜在新紮的鞦韆上坐了一會兒,勉強能找到兩分在陸府的熟悉感。
因着局面還未穩固,所以她並未把老太太接進宮住,圓丫也留在陸府幫着伺候,只有雲嵐一人跟來。
雲嵐道:“家主都是要當皇上的人了,坐鞦韆會不會有損威嚴,若是讓外人知道了,怕是不好。”
她這麼一說,陸霜就將鞦韆蕩得越發高了,道:“在這殿中,哪有外人,你不說出去,可沒人會知曉哦。”
雲嵐道:“奴婢當然不會說,但在這殿中,也是有旁人進出的。”
“那你是覺得本座會往外說?”
鍾黎人未出現聲先到,他才從後頭浴房出來,才走幾步就聽見她們二人的談話。
雲嵐嚇到,“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她指的是宮人們進進出出多了,難免會有多嘴的在外亂說,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對陸霜不好。
陸霜笑着護着她道:“你先下去吧。”
雲嵐如獲大赦,一溜煙兒跑了。
鍾黎走近來,陸霜道:“你兇她作甚?”
鍾黎道:“我不曾兇她啊,只是隨口一問,倒是你急着讓她退下,這麼護着。”
陸霜道:“我不是護她,是護你。”
“護我?”
鍾黎才沐浴出來,只着了一件寬鬆的外袍,發間頸間水汽未乾,衣襟處也有些鬆散,“男色當前,我是讓她非禮勿視。”
她這樣說,他就做不到面無波瀾,眉梢微微一揚,還故作正經道:“總之她方纔的話不必放在心上,宮中用人皆在東廠管轄內,能進出你這裏伺候的,都是千挑百選,嘴嚴得很,若真有人要亂嚼舌根,我也會很快解決。”
他的意思是,她想坐鞦韆就坐,想在殿內懶散些那就懶着,人前人後兩副面孔又有什麼的。
陸霜道:“宮中有大都督,我自然是放心得很。”
待陸霜沐浴完出來,屋內桌上放着一摞衣裳,鍾黎坐在一旁看書候着她。
那衣裳是全新的,最外層的衣袍上面繡着龍紋圖案,但相比於以往的龍袍,這件的圖案要清淡低調一些。
她將衣裳拎起,是女子的款式,目測正合適她的身量。
這是鍾黎提前命人備下,給陸霜上朝時穿的,明日便要用到。
陸霜將衣裳試了試,大小正好,就連腰身處的收針也恰到好處。
她轉了兩圈,道:“你是拿了我的衣裳給他的對照嗎?”
鍾黎不說話,起身到她身側,擡手在她腰上捏了兩把算是回答。
陸霜也領會到他的意思。
他親手量的,何須再拿她的衣裳去做參考?
陸霜咳了一聲,端起桌上他方纔喝過的茶盞潤了潤嘴,道:“合身就好。”
她話落,鍾黎很自覺地就睡到牀外側去,青絲往枕側一散,安靜地等她上牀。
陸霜看着這一幕,燈下美人,寧靜乖順,她一邊脫下試穿的外裳,一邊內心思緒萬千。
她走到牀側,鍾黎很自然地伸出一隻手給他搭,方便她進裏側,陸霜一手搭上去卻愣着不動了,鍾黎問道:“怎麼了?”
陸霜道:“阿黎,你說,我女子稱帝,後宮怎麼辦?”
鍾黎:“……”
他的掌心本是輕輕拖着她的手,突然他用力握住,將她往裏一拽,陸霜有些踉蹌地半摔半跨進了牀裏側,她坐起身來,道:“發什麼瘋?”
鍾黎問她道:“試了這身衣裳,旁的不想,先想後宮?”
陸霜道:“旁的也想,後宮也想。”
“想的如何?說來聽聽。”
陸霜道:“後宮是齊南的後宮,以往歷代君王爲制衡朝堂,又或是與鄰國和親,後宮免不了塞許多女人,我若是日後無奈……”
不等她說完,鍾黎就道:“有我輔政,阿焰不必擔心這點。”
他話說的果斷且有底氣,但在陸霜眼中就是“護食”二字,不過這些並非重點,重點是……
“那你是否要進後宮?”
這纔是關鍵。
鍾黎現在的身份很是尷尬。
他在陸家族譜上這事,知道的人並不多,他與陸霜的這層關係,在外看來並非是透明的。
陸霜並未讓他進後宮,立他爲皇夫,主要是不知拿他大都督的身份怎麼辦。
這確實是個問題,鍾黎聽後也頓了一下,但他很快有了決定,道:“我也先不進。”
陸霜問道:“爲何?可是因爲後宮不可干政?其實我也是這麼想,你還是在大都督這個位置上更好,只是怕你委屈沒名分。”
鍾黎看着她認真分析,替他着想的模樣,忍不住嘴角揚起。
陸霜不解,看着他問道:“你笑什麼?”
鍾黎道:“阿焰,你說的這些,倒也不是關鍵,後宮不得干政這種老規矩,你我也不是沒有法子應對。”
陸霜聽他還有後話的樣子,問:“那你爲何不進後宮?”
“刺激。”
“什麼?”
陸霜懷疑自己幻聽,又問他一遍道:“你方纔說什麼?”
鍾黎道:“刺激。”
陸霜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後,與他對視良久。
她就看清這深潭般幽黑的眸子……到底能藏多少事。
陸霜本以爲自己夠了解他了,但看來在某些方面還只是皮毛而已。
她挑眉問道:“哪裏刺激。”
鍾黎毫不避諱地答道:“我白日裏輔佐阿焰,兢兢業業,我還能做阿焰的刀,要我殺誰我便殺誰,可誰能想,我這把刀,是上得了龍牀的,不刺激嗎?”
他說這些話如閒談一樣,可最後語調上揚地反問她,倒是將她惹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