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子出賣你?難道不是你私自增加稅收嗎?”
陳則琰說着,還給了他一記凌厲的眼刀。
隨後張大人的語氣稍稍軟了些,道:“臣是有過錯,但……但……”
他突然結巴了起來,說不下去,陳則琰幫他接話道:“但什麼但,事情鬧到御前,自然是坦白從寬,此事說到底就是一個貪罪,大人何必咬死不認呢?”
陸霜靜坐旁觀,她自然聽得出陳則琰這話裏話外有威脅之意。
她又由他們鬧了一會兒,才招手命人把陳則琰帶下去。
隨後陸霜道:“張大人,他走了,你可有什麼事要向朕坦白嗎?”
他沉默半晌,最終搖了搖頭。
事實上,陸霜想知道什麼,根本用不着問他,之所以問,也是她先禮後兵的待人之道罷了。
若是能抓住機會戴罪立功,說出一些幕後之事,或許還能換個從輕發落,奈何他沒那個眼界。
把他們都遣走之後,事情的原委還得從墩三口中捋清楚。
早在陳則琰出發去蘇城時,墩三就已經暗中跟着,。
據墩三的詳報,說是陳則琰起先確實是在認真查賬,查清了貪污的銀兩後,自然要查貪污的動機,以及這錢去了何處。
可越往深處查越不對勁。
這銀子……似乎流到了戶部尚書的口袋裏,而陳則琰自己接着姐姐與戶部的親家關係,也花了不少這裏頭的贓款。
這查案查案,查到自家人頭上,還動搖了自己的利益,陳則琰怎麼能樂意。
陸霜調來了吏部的官員名冊,查到這蘇城的父母官多年前是得了戶部舉薦的。
再深究下去,便查到這加稅的餿主意,本就是戶部的意思。
原是因爲早些時候先帝病倒,前線又有戰事,戶部覺得可以趁亂多貪一些,蘇城向來比較富庶,多加了三成稅收,大多數百姓雖不至於不能生活,但也是頗有怨言。
爲了得一個名正言順,還藉口說多收的三成稅,爲的是支援前線戰士們的軍糧。
如此一來,百姓都以爲是朝廷的意思,乖乖多交了兩月。
到第三月時,虞城一戰獲勝的消息傳遍了齊南,蘇城便開始有百姓帶頭反抗,不願再交這麼高的稅。
民怨一起,蘇城當地便有經商人家出城貿易時瞭解到,並非舉國加稅,只有蘇城而已,這纔將這件事鬧大了來。
最初蘇城想用武力鎮壓,這是以往慣用的招數,但畢竟動了一城百姓的利,此次並未輕鬆平息。
陳則琰去算了賬後,原本的想法是將錢原數退回給百姓,但錢的大頭早就娘進了戶部的口袋,戶部尚書在京城被盯着,爲了避嫌,不願再與蘇城有任何往來。
銀子拿不回來,陳則琰手頭也湊不出這麼多現銀,於是答應返還給百姓的錢銀只湊了不到三分之一,也沒有要處置張大人的意思,百姓們不願買賬,於是鬧到了京城。
陸霜整理完來龍去脈,道:“他倒還想辦案自證實力,結果查到底,這樁案子還讓他自斷羽翼了。”
鍾黎道:“戶部該換人了。”
他說戶部要換人,戶部尚書就一日官都多當不了。
翌日早朝,直接就沒了戶部尚書的身影,鍾黎打着清君側的名號,下手比誰都快。
戶部換人,蘇城也換了父母官。
蘇城一事被查辦清楚後,陳則琰因意圖包庇和使用贓款,蹲了一段時間的大牢,諷刺的是,他沒有蹲東廠的地牢,而是被很貼心地安排進了刑部大牢,還是餘盛一手操辦的。
餘盛氣他不爭氣,陳則琰則是氣餘盛非得把他往皇位上推,到頭來還親手把他送進牢裏。
他本就是個閒散人,日子逍遙自在,若不是他的好姐夫想到朝中的一把手,又何必硬哄着他去搶那個位置。
兩人之間怨氣不小,但餘盛畢竟是他的親姐夫,雖說將他關在牢裏,但還是好喫好喝的照料着,可誰知東廠的人便就是又閒又多事,非要來盯着,讓他按照常規犯人的餐食給陳則琰。
這樣一來,餘盛失了面子又沒了裏子,因着陳則琰吃了苦頭,他每每回府都要挨夫人的臉色,在朝上就更不敢吱聲。
陸霜將該罰的都罰了,還大張旗鼓地宣揚出去,把民心賺了個夠。
她打一開始就沒將陳則琰當成對手,對付有些人,要絞盡腦汁,而有些人,你只要躺着旁觀,他自己會把自己給玩死,很顯然陳則琰屬於後者,否則先帝也不會死前哀嘆無可過繼之人。
但赫連晨屬於前者。
他在齊南邊境的挑釁就沒停過,而京城之內,陸霜正在準備登基大典。
待形式走過之後,她才能算是真正做穩了皇位,朝中異己也陸續被除之,無內憂後,她才能潛心對付赫連晨。
登基大典是大事,大典一過,陸霜稱帝一事必然舉國皆知,不出兩日,定會傳到赫連晨耳朵裏。
她不知赫連晨會做什麼反應,所以連日來陸家軍都在加練,以防萬一。
大典前一夜,陸霜試了衣裳。
這身不在同先前的那般低調,而是將皇權威嚴展示的淋漓盡致。
衣型筆挺,身後的尾拖垂鋪在地上發上的金色冠飾壓得她頭有些疼,取下來時,額前多了道印子。
陸霜對着銅鏡做了半晌,拿手指往印子上按了按,道:“這冠飾也太沉了,衣裳也沉。”
鍾黎走來,雙手覆在她肩上,道:“太沉了,我命人去換個輕些的?”
“不了,這排場一身就一次,沉我也樂意受着。”
她在銅鏡中看身後的鐘黎,一瞬間,突然有些別樣的感覺。
陸霜道:“阿黎,我這樣試妝試衣,倒是像極了尋常女子出嫁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