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旨？什麼旨？”
“自然是讓大都督兼任正主皇夫的旨意。”
鍾黎動作先是一緩，而後道：“宮宴上一言不發，原是心裏定好了？”
陸霜道：“我這也是迫於淫威之下，若是隻由着他們胡亂舉薦，怕是有人想將我這牀都掀翻了。”
她說鍾黎自然是一說一個準的，鍾黎不反駁，但什麼叫迫於？
他動作越來越輕，蜻蜓點水般磨蹭着她，問道：“到底是被迫，還是誠心？”
陸霜耐着癢，氣道：“穿着這身衣裳，你還來問我是被迫還是誠心，若是要懷疑，你就下牀去。”
鍾黎握在她身上的手一緊，這種時候他是聽不得“下牀”二字，“擬旨的力氣也不必留了，休沐好幾日，有的是時候寫。”
“鍾黎你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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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幾日，陸霜是將這一年到頭的乏累一口氣歇了，成日裏有大半日不是在牀上躺着，就是在軟榻上靠着，像是那冬眠的龜一樣，能不動就不動。
她躺了幾日，趕在開朝之前，寫下來立鍾黎爲皇夫的詔書，其正文內容寫道：當朝大都督鍾黎，爲人方正，品性純良，心繫齊南，憂國憂民，手掌大權而清廉公正，忠君不二乃朝中棟樑，且容貌俊朗，學識淵博，文武雙全曾有救駕之功，頗得朕心，乃當朝皇夫不二人選……
陸霜一邊寫一邊嘀咕道：“這禮法章程的規矩是真多，實際上我心中只想着最後一句，言簡意賅，可還偏要將這好詞句翻翻找找地堆砌到一起，這一通誇下來，我聽着都要不好意思。”
鍾黎懶懶磨着墨，道：“這一通寫下來，也沒有哪句是錯的，怎我就擔不起誇了？”
陸霜架起筆，一邊蓋章一邊道：“且不說別的，就這‘品性純良’這四字，屆時在朝堂上念出來，怕是沒有人心裏認可，大都督畢竟是坐鎮東廠的一把手，誰不知道是個狠的。”
這她說的倒沒錯，不過聖旨裏的詞句向來都是做做樣子，寫得好看就行，橫豎她立鍾黎爲皇夫這件事就夠朝臣們震驚的了，也沒誰會在乎她的形容詞。
陸霜道：“只怕開朝時這聖旨一念，場面會難以控制，若他們問起那事，你且自己開口解釋。”
鍾黎眉毛一挑，問道：“阿焰不幫我解釋嗎？”
陸霜瞪他一眼，道：“我解釋什麼？你難不成還要讓我宣佈說，我是先驗的身再選的你？”
鍾黎笑而不語，陸霜瞧他戲謔模樣，補了一句：“想都別想。”
待開朝當日，這封聖旨交在了阿四手上，由他站在大殿正前方高聲念出。
阿四一邊念，一邊瞪大雙眼，有一刻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晃了眼，看錯了人名。
他沒念完時，朝臣就開始左右轉頭對眼色，“欽此”二字一念完，朝臣們的交頭接耳就更多了，果真是炸了鍋。
同時有好幾位朝臣跨出一步，紛紛質問大都督如何堪當皇夫，除了連孟青和劉迸無甚反應之外，其他的都在爲後嗣擔憂，甚至有官員壯着膽子直面鍾黎道：“大都督，皇夫一事豈是玩笑？您這莫不是……不是……給皇上灌了迷魂湯吧！”
陸霜被吵得頭疼，垂眸掃了鍾黎一眼，鍾黎轉身淡淡開口道：“本座受了刑，本座自己怎不知曉？”
“什……什麼？”
“大都督不會要說自己是康健之軀吧？您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還非要皇夫這個位置不成嗎？”
鍾黎眯起眼，道：“若本座說自己是康健之軀，諸位大人還要不信嗎？”
“這……”
朝臣面面相覷，鍾黎說話的語氣模樣，可不像是在開玩笑的。
但，若真是個健全的，怎會願意頂着這宦官的頭號許多年？天底下哪有男子會忍受得了這檔子事？
最終還是懷疑的朝臣多過相信的，這不是小事，有人鼓着勇氣站出來道：“若真如大都督所言，臣請旨，給大都督……驗身！”
這旨自然是對着陸霜求的，陸霜嘴角一僵，這幾個喜歡直言的官員倒也是喜歡就事論事的，陸霜平日裏對他們也是多有欣賞，到了這件事上，他們的懷疑和謹慎本是沒錯的，只是……
陸霜看着鍾黎立在百官最前端的模樣，孤傲清冷的，若是派下面的人將他褪了衣裳細細查看，她簡直不敢想象那畫面。
太恥辱了！
“皇上，這大都督是當年于都督的義子，于都督怎會收一個健全的當義子，這隨意進出宮的，若是不捱上一刀，先帝是斷斷不會給他這樣的自由啊！”
“臣附議，皇上若是器重大都督，便讓他多多去御前伺候就是，這京中權貴的兒子裏，堪當皇夫的少年郎也不少，皇上大可慢慢擇選，此事玩笑不得啊！若真旨意如此，那隻能給大都督驗明正身！”
陸霜：“……”
身爲不知情的人臣，他們的推測和勸誡也是沒錯的，陸霜食指敲了敲龍椅的扶手，一邊觀察鍾黎的臉色，一邊緩緩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
“那就請皇上親自幫臣驗明正身。”
這句話是鍾黎接的。
陸霜噎了一下，將方纔自己沒說出口的後話都吞回了肚子裏。
鍾黎將這話說的清亮，殿上百官都聽得真切，心中不免覺得他放肆非常。
“大都督，這哪有皇上親自給您驗身的道理？”
鍾黎不予理會，只揚眉瞧着陸霜，只單單瞧着，什麼都沒說，卻又像什麼都說了。
那眼神的大概意思是：叫人將他脫光了翻看是不可能的，陸霜若是不給他做主，他可指不定會不會將二人的事都明瞭地說出來。
左右皇夫的位置他要，但驗明正身的侮辱不能受。
陸霜被這妖孽弄得好氣又好笑，道：“無妨，朕就親自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