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輕嘆，一杯茶放那兒愣是沒動一下。
池洝眸色深沉，心中的不忿和委屈全部都爆發出來了。
“母后每次都是這句話，兒子都照做了，可是兒子換來的是什麼？”
“父皇對兒子不假辭色，每每上朝就是誇讚太子。”
“忍忍忍，兒子忍的還少嗎？”
“再忍下去，經常都沒有兒子的立足之地了。”
他將這些年心裏累積的話一一吐露，七尺男兒當衆落淚。
他比其他皇子又高貴到哪裏去了？
不過是多了一個皇后做倚仗。
真正抉擇皇位的大權還是在父皇身上。
皇后心裏涌上了一股疲憊，拿茶杯的手都有些不穩。
“你是這樣想的？”
這麼多年，她事事關心事事籌備，就連孃家也全部都壓在他身上。
唉，十八歲的少年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好好教教…
“母后還想讓兒子怎麼想？”
池洝偏過頭去，一副賭氣不願理人的樣子。
他越是在皇后面前做孩童姿態，皇后越是心軟，這招屢試不爽。
皇后最終還是妥協了。
“過段時日，母后辦一場宴會，請各家貴女，屆時母后讓畫師畫些小像，你自己選吧！”
當初議好的人選是沒有可能了，只能挑些旁的。
崔窕還不知道，自己就這麼躲過了一劫。
池洝這才破涕爲笑，黏在皇后身邊，“多謝母后。”
太子府這邊。
黎安安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一樣，七上八下跌宕起伏。
“你能不能一口氣兒把話說完？”
春泉喘着氣，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差點沒把她給急死。
“奴婢說完了。”
黎安安親自給她倒了杯蜜糖水，春泉渴的厲害，囫圇吞棗的嚥了下去。
“這麼說來，事情還有反轉？”
淮陰侯坐下的薛將軍，在江南躲得跟個老鼠一樣，最終還是被揪了出來。
刑部的刑具用了十八件了，它咬死了事情不是自己做的，是自己的妻弟自作主張。
明眼人也看得出，背後沒有靠山，一個小小的曹顯仁，敢將這麼大的事兒攬在身上？
“淮陰侯還爲這位薛將軍求了情呢。”
春泉繼續說道。
換作旁人，早就撇清關係，來個大義滅親了。
淮陰侯重情重義，這是有目共睹的。
不然他也不會守着淮陰公主的牌位，多年未娶續絃。
“求情也沒用啊，也不知道他的九族保不保得住。”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從來都不是戲言。
天子腳下發生這樣震撼人心的大事，再加上幾個高官從中言勸，這位薛將軍不死也得死。
黎安安回想，不過他們拐賣好在沒有傷及人的性命。
那些小孩兒身上髒歸髒，卻沒有受到毒打。
“太子妃英明，奴婢當時都嚇出一身冷汗的呢。”
春泉不是個膽子大的人，黎安安讓她回去搬救兵，並告知了計劃的一部分給她。
春泉不敢讓黎安安去涉險。
“跟着你家太子妃，練膽。”
黎安安捧着肚子，笑作一團。
“參見太子妃，殿下邀您過去用膳。”
秋華殿的婢女，多半是黎安安自己帶出來的，榮辱並濟，她們都希望黎安安得寵。
黎安安低眉沉思，自從那事後，兩人之間隔了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
太子找自己，總不能是爲了私事吧？
多半還是因爲將軍府，於情於理她都該走一趟。
“知道了，告訴一下，本宮稍後就來。”
父親出事後，兩人之間劍弩拔張的態度就變了。
在黎安安看來，這並不是好事。
想她看了那麼多宮鬥劇，哪個大女主爲男人心軟過。
某環環最後狠了心，乾死了皇帝。
唉，我要做一個莫得感情的女人。
黎安安換了一身衣裳，就往太子的宮殿去了。
“臣妾見過殿下。”
池淵正襟危坐，沒有動筷，顯然是在等她。
桌上的飯菜香飄來，黎安安才注意到這似乎都是她喜歡喫的菜。
哦，還有玉江樓的炙鴨。
有權真好。
美食誘惑下，黎安安也沒那麼矜持了。
“用膳吧。”
席間安靜的不同往常，最愛喋喋不休的太子妃殿下，老老實實的喫飯。
食不言寢不語，真懂規矩。
池淵餘光看向黎安安，見她喫的正香，自己的食慾也莫名打開。
這幾日公文堆壓的煩惱，也被驅散。
“鄭將軍一事，有眉目了。”
黎安安一驚，都顧不上喫飯了。
“究竟是何緣故？當真是因爲他那位柔然的妾室？”
那女子的病是真的，她給鄭將軍生了一雙兒女，機靈聰慧比那正室生的孩子要討鄭將軍喜歡，母子三人在鄭將軍心裏的分量重的不能再重了。
柔然兵敗，大半原因是在她的父親黎將軍身上。
國恨家仇在即，那位柔然公主，自然是要使些手段的。
“相差無幾。”
池淵瞥見她那隻手不安分的摳着桌子邊角，脣邊勾了一抹笑意。
“這麼說來，我爹通敵賣國這個罪名是能夠洗刷了。”
“這個貪污軍餉又從何說起呢？”
池淵不急不緩，給她遞了一碗溫湯。
黎安安心有旁騖，順手就接了過來喝。
還挺甜。
“賬本還沒有拿到手。”
這纔是其中關鍵。
軍餉多用於糧草戰馬，以及撫卹金。
軍中將士爲國捐軀，馬革裹屍，安撫他們的妻兒老小最爲重要。
可是黎將軍竟然還能被人告一個貪污罪，這件事本身的問題就不小。
槍打出頭鳥。
勘察那幾個人家中底細的人也回來了，他們的妻兒老小都被轉移到了江南富庶之地。
甚至還能買一個兩進的院子落腳，就算撫卹金全部發了下來，這也不是他們能夠承擔得起的。
更別提他們說有三五年撫卹金未到手，這麼大的一個漏洞…
“這是不是故意露出來的破綻？”
黎安安把問題往復雜了想。
池淵搖頭，“市井小民精於算計，但是眼界並不寬廣。”
他們只圖眼前的利益，不會想長遠的事。
不然爲什麼收買他們會這麼容易呢？
好在誤打誤撞，事情有了轉機，拖延了一段時間。
否則真的就是如了他們的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