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光下，赤遙的手被青年拉過去，細密到能讓密集恐懼症分子崩潰的紅疹，在他眼前展露無疑。
赤遙下意識地就要抽回手，但沒抽動，接着她清晰地看到，在程淵接觸她手的那一瞬間，似乎有某種波紋能量向四周蕩去，紅疹迅速消散。
快得像是錯覺。
“這裏有詛咒。”
程淵的手很大，能將她的手包在掌心，也能將她的臉整個包住的樣子。
青年說完話，就向前探頭，順手撩開她的額發，與她離得很近，認真地檢查她臉上每一個角落。
“臉上沒有碰到。”
說完，在赤遙還不知所措的時候，程淵就收回了手，退後一步，禮貌而有距離的樣子。
貓頭鷹轉了轉腦袋，鼓着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用嚴肅的女聲開始解釋。
“這裏是赤淵，王的世界。”
周圍的黑暗恆久不變，即使有權杖的照明，也無法使之驅散。
這裏很空，很空。
遠處奇異的景物在不斷變換，但並無實體，像是海市蜃樓般地淡入淡出，若隱若現。
在斜向上方，像是影院投影般，浮現一幕，漆黑泥土下鑽出豔紅色蟲子，晃動着雙鉗爬上地表裸露一部分的樹根。
樹木整體是完全的焦黑色，纏繞其上的藤蔓永恆燃燒着，卻又燒之不竭，燃燒形成的火焰紋像是金色的字符。
各色蛇類棲息於其上，盤繞時遇到同類互相碰碰頭後，有一隻突然失去活力，死了一般垂落下去，而另一隻極速爬行過去，將其屍體全部吞下。
帶着鼓鼓的肚子爬回長滿尖刺的黑暗樹枝，越爬越高，然後高高立起，在最尖的樹刺前一頭栽下。
這裏的景象扭曲，完全淡化，赤遙忍不住好奇地詢問：“那兩條蛇是伴侶？”
貓頭鷹也不確定，畢竟它只在乎這些東西好不好喫。
是程淵肯定了她的回答，同樣好奇她爲何有此一問。
正常人不會關心，哪怕注意到，也會覺得是食肉動物間的弱肉強食。
“因爲它們互相觸碰的動作，很像是情侶間的試探，彼進我退，彼退我進。”
接着她笑了笑，似乎也覺得這說服力很弱。“這只是我的直覺，或許我就是個戀愛腦，看什麼都像戀愛呢？”
但程淵有點興致，“那吞噬對方屍體呢？”
赤遙眼裏透露出嚮往之色，帶着某種隱祕的瘋狂。
“大概是‘哪怕殉情也要確保永不分離’這樣的心理呢？我很喜歡這種，哪怕死亡也不能把彼此雙方分開的戀愛，或許正常人會稱這爲‘病態’。”
接着她又以極快的速度收斂一切情緒，下三白眼平靜地看着重新出現的景象，彷佛完全脫離，始終是以旁觀者的姿態隔岸觀火。
程淵指尖顫了顫，垂眸若有所思。
貓頭鷹縮了縮脖子，見他們又靜下來，於是繼續介紹赤淵。
“這裏是由生物各種慾望扭曲形成，貪婪、嫉妒、仇恨……長生。”
赤遙沒有動作，將眼前這些扭曲的景象，與自己“夢中”的情境結合起來，一個猜測在心裏越發清晰，於是她問。
“是的，雀鶯小姐。”
從古殿、集裝箱、現代氣息濃厚的鐵網護欄，再到最後的都市臥室，都是在那個聚集的建築樓內，只是每次打開的房間內部構造大有不同。
所以上一層的最後階段，赤遙才那麼容易逃開最後的追逐戰，找到可休息的安全房間。
貓頭鷹轉了轉腦袋，主動爲她解釋上一層背景設定。
“人類想完全開發自己的大腦潛力，並獲得超自然能力，曾經試圖來探索赤淵。”
“當時王在沉睡，而赤淵時刻都在發生變化，沒有具體的形態，所以他們闖入的，是一個個始終變幻的小介子世界。”
“他們找到了那裏的惡念滋生的生物，發現它們的軀殼存在着某種非自然能量，將之製成了藥劑。”
“他們以爲找到了人類進化的方向，但是，哼。”
後面的故事，就很像生化危機了。
使用那些藥劑後，絕大多數人的皮膚一塊塊地潰爛，人還活着，卻長出了屍斑，變成了沒有思考能力的腐屍，只會追着光源和生物跑。
只有極少數人能暫時穩定下來，但就像疾病的潛伏期一樣，始終攜帶者病毒，總有一天會爆發。
“靜怡是潛伏期的？”
貓頭鷹咕咕兩聲，展開翅膀活動了幾下，掂着腳尖跑到王座前，飛上扶手的位置。
“是的。”
赤遙的目光越過身前的程淵，追着毛茸茸的貓頭鷹跑，在它毛茸茸的大長腿上停留了很長時間。
但也沒忘追問：“短髮女生是當場異化了，而靜怡在她異化完成前，殺了她，再回到班級後，成了殺人犯，被孤立了，對嗎？”
這是結合第一次測試得出的結論。
那一砸，很像是被壓迫了很久的人，奮起反擊。
雖然不正確也着實過激，但大家都不是什麼好人。
貓頭鷹覺得自己後背涼颼颼的，停下梳理羽毛後，朝着冷意來源看去。
這一看差點給它驚得飛起來，滿腦子的：“王爲什麼這麼盯着我？”
如果貓頭鷹能出汗，那它現在絕對滿頭冷汗不斷往下淌，內心慌得一批。
它也是衆多扭曲的介子世界裏誕生的，是王把它救了出來。在王的身邊，赤淵算是穩定平靜的。雖然空寂的可怕，但永恆的黑暗，總好過在扭曲世界中，時刻擔憂自己下一刻是否會潰散消失。
對它來說，在生死麪前，孤獨也並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隨後它就想到什麼，朝赤遙看去，對上她那寫滿喜歡的直勾勾的眼神，它覺得自己要遭。
“王很喜歡這個繼承人”這件事它是知道的。
作爲整場測試的主持者，它觀看了所有參與者的表現，只有赤遙這邊，王格外關注，甚至投入了意念分身。
這邊貓頭鷹大腦飛速旋轉，赤遙問起了其餘參與測試的人。
程淵意念一動，再次“不經意間”擋住赤遙看向貓頭鷹的視線，左手非常自然地牽起赤遙的手，右手在她眼前一劃。
“啪！”
這是赤遙條件反射地拍掉了程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