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還在舞臺上接受廣大觀衆歡呼的女藝人茜寶莉，下一刻已經在臺後被幾個導演、贊助方代表、編劇策劃等工作人員圍着數落。
“你今天演的是女神！知道什麼是神嗎？用得着那麼和顏悅色？逼格在哪裏？威嚴在哪裏？一點兒神性都沒有！”
“我怎麼跟你說的？作爲女神要展現溫和的一面，你剛纔第三段、第六段演的說話語氣太重，太沒人性了，誰喜歡這種女神？”
“你已經是很成熟的演員了，不要那麼死板摳着每句臺詞演，要懂得臨場發揮！”
“剛第九段你臺詞唸錯一個字，第十一段少了兩個語氣詞，必須照我稿子寫的來演，否則怎麼表現出預想的效果？”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化着女神般高雅妝容的茜寶莉，被訓得跟個孫女似的。
她表情木然，呆呆地聽着。
這些人責罵也就罷了，關鍵是每人提的要求都有區別，甚至是完全矛盾的，無論她怎麼演都不可能讓在場衆人滿意。
要麼得罪這個、要麼得罪那個，裏外不是人！
所以茜寶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權當是在聽一陣犬吠，忍到下班就好了。
眼角餘光瞥向側牆掛着的熒幕，正滾動顯示着粉絲們在網上的留言，有稱讚的、謾罵的、陰陽怪氣的。
插播的當紅男藝人孔旭哉塌房新聞以及充滿指責的評論區，顯得很醒目…
茜寶莉看得有點恍惚。
大家明明都是人類，爲什麼脾性差異會比人和狗還大？完全不看事情的本質，動不動就被資本牽着鼻子走、朝着對方需求的方向敲鍵盤辱罵…
她這樣所謂的“大明星”，說白了僅僅是八道堂等資本勢力包裝出的商品罷了。
唱歌、舞劇、電影、商業活動、粉絲見面會…
茜寶莉像個提線木偶一樣，全部都是按流程去做，一切行爲均是爲了尋求市場認可、尋求流量熱度。
公衆愛看什麼、關注什麼，她就得做什麼，哪怕那往往都不是自己原本的真實樣子。
就像當初夜盛都剛爆發喪屍潮那會兒，包裝團隊爲了衝熱搜，編造出了“茜寶莉養的貓被喪屍感染、痛徹心扉”這種子虛烏有的新聞。
緊接着被爆出她壓根沒養過貓、純純蹭熱度。
熱搜是團隊搞的，結果被網民唾罵的是茜寶莉，她上哪兒說理去？
“我不想幹了。”
“…哈？”
剛纔茜寶莉被輪番斥責時毫無反應的經紀人，這會兒立刻擠進來，苦口婆心地勸說：“寶莉啊，你可不能衝動啊！
大家說你是爲了你好，你能有今天的人氣太不容易了，得爲以後考慮纔行…”
“以後？像孔旭哉那樣變成棄子、給八道堂擋災嗎？”
茜寶莉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贊助方代表冷着臉過來堵路，正想開口時，茜寶莉已搶先道：
“威脅恐嚇的流程就免了吧，我不幹有的是人幹，你們隨時都能捧起更多、更聽話的新星，不是麼？”
“給臉不要臉…”
對方探手要來抓茜寶莉，卻被後者使勁扔過去的異物砸在頭髮稀疏的腦袋上！
後臺亂成一鍋粥，衆人終究還得顧及體面、不能鬧得太大，就把茜寶莉放走了。
但按照當年出道時簽訂的合同，她違約辭職要賠償八道堂一大筆錢，基本上把自己這麼多年賺的財產都賠了進去。
次日凌晨，辦完手續身心俱疲的茜寶莉回到下層足戲街的老房子。
她在星手街的豪宅已經抵給八道堂了。
身上的女神表演袍倒是穿了回來，此刻卻顯得黯淡無光，估計是團隊那幫人故意想看她狼狽的模樣，才故作大方沒扣下這套衣服。
一路上許多人指指點點、端着資訊器偷拍，茜寶莉恍若未覺，她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賽博和八道堂都快完蛋了，未來曙光掌權，我的後輩們估計能幸運很多吧…”
關上吱呀作響的老舊房門，茜寶莉望向灰濛濛全身鏡中的自己，長髮沒了冠冕收束顯得很散亂，衣袍也皺皺巴巴，她苦笑自嘲：
“哪有這麼慘的女神，要被真神看見，怕是要笑話死我…”
剛轉過身，茜寶莉驀地一僵，愕然發現沙發上坐着個人影！
莫非是八道堂怕她想不開亂講什麼髒事，準備私下裏滅口？
“你是…”
茜寶莉勉強保持鎮定打開客廳燈，看見的是個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正搖晃着一支調酒器，發出“嗤譁嗤譁”的輕響。
其長相太大衆化，跟茜寶莉平常來往的俊男靚女相差很遠，她端詳片刻才認出其身份，不禁訝然：
“…曙光集團的葛列革先生？您怎麼會出現在我家…”
“跟着那倆人過來的。”
葛列革指了指牆角，茜寶莉轉眼望去，下意識地擡手捂住嘴。
那裏倒着兩具屍體！
瞧着似是被某種鈍器鑿擊，身上義體有多處凹陷，血肉內臟被砸碎致死。
不過臉部保留相對完整，茜寶莉一眼就認出，是副導演和贊助方代表的保鏢！
“茜寶莉小姐敢於對抗資本，是很有勇氣的行爲，但目前這個時間段，八道堂是驚弓之鳥，不會輕易鬆開你這樣的重量級手牌的。”
葛列革說話間，熟練地調配好兩杯酒，將其中一杯推到茜寶莉面前。
“請。”
“謝謝…”
茜寶莉道了聲謝，接過酒杯坐在對面沙發上，垂眼望向杯中冒着氣泡的淡橙色酒液，她輕嘆：“重量級手牌，也只是用完即棄的東西罷了。
孔旭哉是這樣，我也會是這樣。”
“不同的持牌者，作風習慣是不同的。”
葛列革端杯示意：“有沒有興趣來曙光做事？雖然我們未必會給你原來那麼高的待遇，但給你的就是你的，不會用那種下作手段再剝回來。”
“…曙光需要我？”
茜寶莉怔了怔：“我只是個星海劇場的歌舞劇演員，別的事基本都不會，在曙光能做什麼？”
“演戲。”
聽到回答，她無奈環顧四周：“這可不是星海。”
葛列革聞言輕笑，指向窗外：“亂世就是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