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酆嘴角帶着一抹淡淡的笑，看向盤坐在蓮花臺上的地藏王菩薩。
此言一出，在場的鬼差、閻王皆是一震。
傻子也能聽得出來，這是在赤裸裸的挑釁啊！
地藏王菩薩面色難看，極爲陰沉。
他擡眸看向杜酆，臉上露出一抹微笑，緩緩開口說道：“貧僧不加妄論，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罷了。”
言罷，地藏王菩薩又開口道：“此番貧僧只是觀禮，還請少帝自便。”
眼看地藏王菩薩並未就此失態，杜酆也不在意，眸光再次回到了殿下跪着的四人身上。
“你四人當初滅佛，如今想來可後悔?”
四人相互之間對視一眼，而後齊聲開口，“我等四人對滅佛之舉絕不後悔！”
“好！”
杜酆再次拍手叫好。
他看向十殿閻王，笑吟吟的開口問道：
“諸位方纔也都看到滅佛一事的經過，不知諸位以爲他四人滅佛是功是過?”
十殿閻王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回答。
畢竟他們雖不喜佛，但如今地藏王在此，他們可不敢像杜酆這樣肆意評價。
“我以爲有功也有過。”
見其中一人開口，其他幾位閻王紛紛附和，緊接着更是開口將問題推給杜酆。
“我等皆聽少帝的，少帝說功那就是功，說過就是過。”
杜酆心中忍不住冷嗤一聲。
這些傢伙還真是老狐狸。
不過，此時杜酆也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他扭頭看向一旁的黑白無常，低聲耳語說着什麼。
緊接着，黑白無常就離殿而去了。
十殿閻王面面相覷，一臉疑惑，不知這位少帝方纔和黑白無常吩咐了什麼？
地藏王菩薩亦是好奇無比。
這傢伙的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諸位，稍等片刻。”
說完這話，杜酆索性閉目養神起來。
拓跋燾、李炎四人此時同樣好奇。
同時，他們能夠感覺到眼前這樣貌年輕的男子關於滅佛一事似乎有意偏袒他。
或許，捱過這次審判後，他們就都能順利去投胎了。
想到這，他們四人隱隱有些期待。
被羈押在地府的這些年裏，他們見到過不同朝代的靈魂，從他們的口中瞭解了時代的大致走向，對如今這天下很是好奇。
殿門前，黑無常的聲音傳來。
“啓稟少帝，人帶到了。”
“帶進來吧。”
得到准許，黑白無常羈押着一名佩戴着黑框眼鏡，看起來極爲儒雅的老者走了進來。
老者在黑白無常的羈押之下走入殿內，看到滿殿的鬼神，內心驚懼萬分，額頭之上滿是冷汗，渾身發顫。
杜酆揮手示意黑白無常退下，他自己則緩步走到老者身旁主動攙起老者的手，扶着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更是出言，輕聲撫慰道：“老先生，您別害怕，我請您到來這並無什麼惡意。”
在杜酆一番話下，老者緊張的心這才放鬆下來，有些不可置信的開口問道：
“我，真的是死了嗎？”
杜酆沉沉的點頭。
聽到杜酆的話，老人不自覺的撫摸起無名指上的戒指，眼中流露出滿滿的不捨。
“老婆子，你說讓我死在你後面，不然你一個人會害怕。對不起，我違約了。”
杜酆看着思妻心切的老人，柔聲開口道：“老先生，將您請到這是想讓您從歷史學家的角度對三武一宗滅佛一事進行評判。”
“當然，作爲交換，我可以讓你在冥界等到你的妻子到來，安排你二人一起投胎轉世，再續夫妻緣分。”
聽到杜酆的話，老者渾濁的眸子頓時亮了起來。
“真的嗎？”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拓跋燾、李炎四人此時緊張無比，因爲眼前這人對他們滅佛一事的評價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着他們能否順利投胎！
得到杜酆的保證後，身爲著名史學家的老者沉吟幾秒後徐徐開口說道：
“北周武帝滅佛運動確立了沙門必須尊重皇權的政治的原則，斷絕了佛教寺院與平民政府分權抗議，發展成爲政教合一政權的可能，確立了中國皇朝政教分離的傳統。
使華夏在此後近一千年的時間裏得以在國家制度上保持了相對於其他地區的優勢。
這一點可與西方形成對比，例如西方政教合一，教皇至上。
堂堂一國之君需聽命於一教之主，實在是荒謬！”
老者又繼續說道：
“不過在周武帝廢佛以後，部份僧侶混跡民間，或逃匿山林，另有部份僧人則南渡陳朝，因此促進南北朝佛教的交流。”
“唐武宗滅佛，佛教寺院財產被剝奪，僧尼還俗，寺廟遭廢，經籍散佚，佛教宗派因失去繁榮的客觀條件，從此也由極盛而走向衰微了。
但是大量僧尼還俗，寺廟土地與財富受過政府所有，客觀上也減輕了人民供養僧尼的經濟負擔。”
“魏太武與周武帝滅佛僅限於北方，南方佛法依然大熾。
周世宗時也未統一天下，勢力有所不及。
但經歷這些大規模的滅法運動，華夏佛教的兩大重要支派，即南傳佛教、西傳佛教受到嚴重打擊，此後再也不復國教氣象。
華夏佛教的大量文化遺產、藝術作品也在這些運動中毀滅。
禪宗佛教因其特殊的教規，自耕自食，在這些運動中損失最小。
此後迅速成爲華夏佛教的重要宗派，與此後隨蒙古、滿清入主中原而來的藏傳佛教，隱然並駕齊驅。”
聽了老人的評價，拓跋燾四人長舒了一口氣。
地藏王菩薩臉上則是看不出任何表情，他閉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
此時，杜酆又問道：
“先生您以爲三武一宗滅佛可有錯？”
拓跋燾四人的心都又一次懸了起來，無比緊張。
老者沉吟幾秒後，再次開口，不過他並未直接言明對錯。
“三武一宗滅佛從當時的社會環境來看或許是必由之舉。”
“老先生，還請您詳細說說看。”
杜酆洗耳恭聽，十殿閻王亦是如此。
他們對於這位人世間歷史學家的評論很是感興趣。
而一旁的地藏王依舊毫無表情，閉目盤膝，不知在醞釀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