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紅陽點頭道:“他行他道,我走我道,佛家有普度衆生者,亦有跳出紅塵者,天地至理之下,並無不同。”
老和尚擡頭笑道:“佛家普度衆生,儒家教化天下,道家清修己身,並無不同,但我們還有一個身份,古武者!”
祝紅陽哈哈一笑,看過無數世界興衰成敗,自然更理解這一點,萬物生靈,要立足於世間,這個武力卻是繞不開的。
不信,你看,人類是如何取得獨霸一方世界資格的?
古有武道、煉氣士,今有強大的高科技武器,逐漸壓倒其他生靈,成爲這片大地的主宰,不管採用什麼手段,歸根到底,還是一個武字。
就算坦克大炮甚至原子彈中子彈激光武器,也是叫“武”器,而不是別的器。
而靈寂大師說的也很明白,他也是古武者,與他是否佛門弟子無關,物傷其類,自然不反對祝紅陽去算這個賬。
祝紅陽點了點頭,沉聲道:“上茶!大師琴藝無雙,不如再奏一曲瀟湘水雲!”
靈寂大師躊躇一下,剛想拒絕,鼻端卻嗅到清新芳香氣息,卻是謝靈雨親自奉上一杯清茶。
這茶並非樊二孃隨手製作的回春茶,只看那氤氳如霧的靈氣繚繞,就知道比僅蘊含一點天地靈氣的回春茶,高級不知多少倍。
若是普通人,這茶喝不得,否則就和生吞百年人蔘一樣,雖不至於爆體而亡,但絕對補過頭補出問題來。
但靈寂大師不是普通人,是古武者,而且是境界不低的古武者,雖然煉化的慢,但還不至於成爲負擔,反而大有好處。
老和尚也是人,如果說還有能誘惑他的,大概除了成佛以外,唯有這濃郁的天地靈氣。
也罷,就讓楊雨燕和幾個徒弟再等一等,上千名戰士選拔推遲一半天的,也不影響大局。
心中暗念一聲罪過,老和尚坦然端起茶杯,輕嗅一口,閉上眼睛,陶醉片刻,才緩緩喝了一口,頓時通體舒暢,已經走向衰竭的身體,似乎被注入無數生機。
看着對面依舊穿着睡袍,卻平靜淡然,似乎天地都不能撼動的祝紅陽,靈寂大師輕嘆一口氣。
瀟湘水雲,十大古琴曲之一,作於異族入侵之時,借水光雲影變幻之美,抒發對世事變遷的鬱悶,對大好河山的熱愛之情。
這曲中之意,倒是正好暗合祝紅陽此時的心情,對異族的憤恨,對祖國山河的眷戀,這與他是否能來往兩個世界無關。
熄滅檀香,往昔這用來凝神靜氣的上品,卻成爲清新茶香中的異味,靈寂大師緩緩闔上雙眼。
行書繪畫之前,都要凝神靜氣,講究意在筆先,何況更講究意境的古琴曲,若是拿起來就彈,又何來高雅之說?又如何位列傳統八雅之首?
祝紅陽問都沒問,靈寂大師究竟會不會彈奏瀟湘水雲,五十多種琴譜中會的是哪一種,只是覺得,會彈古琴,十大名曲應該都會。
琴音緩緩響起,水光雲影交錯,茶杯上嫋嫋水霧似乎隨琴音而舞,就如祝紅陽面前紫雲花茶凝結成花一般,都成精了。
謝靈雨大開眼界,這又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意境,同樣似乎與老和尚融爲一體。
此時此刻,謝靈雨暗暗感激,若非家主帶她過來,又怎能知道,原來天人合一,並非簡單把一種武道真意錘鍊到極致!
回想樊二孃帶過來的酒和捕捉道痕的構想,謝靈雨發現,果然每個世界都有獨到之處,不能單純的以靈氣多寡來界定。
再想想年初祝紅陽的安排,其他的倒還在其次,祝家學院必須放在重中之重,畢竟那是把百萬祝家軍變成百萬地武者的關鍵。
若非方法再多,天人合一也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關卡,謝靈雨甚至覺得,百萬天武者,未必不可能。
琴音激盪,山河之美緩緩展現在祝紅陽眼前,正是熱愛這片山河,纔會爲這山河劫難痛心。
遍覽星空無數大世界,此刻的祝紅陽似乎在這琴音中找到歸宿感。
地球世界也好,聖天大陸也罷,在浩瀚星空中,不過一粒塵埃。
即便在大世界內部,一個人縱然能力滔天,也終究會化爲歲月長河中一滴水珠,縱然偶爾綻放一朵水花,那又如何?
祝紅陽不由得微微一笑,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有些賬要算,卻不是他的使命,他只需端坐祝家莊,做個幕後推手即可。
有些事要做,卻不能影響他的生活,他期望的平靜生活,誰破壞誰死!
錚!琴音戛然而止!
這批量生產的古琴,在靈寂大師忘情演奏之下,終於承受不住真氣激盪,七根琴絃,竟然斷了六根。
祝紅陽端起面前紫雲花茶,舉過眉心,向靈寂大師道:“大師!請!”
靈寂大師苦笑搖頭:“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終究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舉杯回禮,兩人相視一笑,各自輕啜一口茶水,也算找到共同語言。
瀟湘水雲,靈寂大師彈的忘情,祝紅陽聽得入神,卻都是對這片山河依戀的不捨。
祝紅陽幾乎無償培訓炎黃特戰隊,靈寂大師以年近九十高齡出任教官,都源出於此。
司文秀有些擔心,輕聲問道:“靈雨,和尚道士都是神神叨叨的,紅陽不會拋下我們,動了出家的念頭吧?”
謝靈雨嫣然一笑,示意司文秀儘管放心。
聖天大陸除了武者和普通人之外,沒有什麼和尚道士,僅僅因爲武道流派不同有所差異,有些宗門流派。
何況,家主是什麼人?哪怕這個世界的神,又有什麼資格讓他去信仰?
一盞靈茶飲盡,靈寂大師低聲道:“阿彌陀佛!老僧已經貪戀外物,誤了正事,也該回去了!”
祝紅陽起身笑道:“我送送大師!”
靈寂大師灑然一笑,點了點祝紅陽身上的睡袍:“總顧問無須客氣,來日方長!”
謝靈雨踏前一步:“由我代家主送大師回去!”
靈寂大師不由得渾身一顫,不會拎着自己,咻的一聲又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