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知後覺般擡手想要遮擋自己的身子,臉色漲紅。
“我,我的衣衫,你...”
語氣羞赧中帶着驚慌,蘇荷瞧着他這處子一般的純情反應,有些好笑。
十四歲便有通房,婢女日日暖牀的人,也好意思這般姿態。
騙鬼呢?
“你別動,小心碰到你臉上的傷。”
蘇荷的語氣如春風化雨,暖的人心癢,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話有多扎心。
原本顧墨華還沒察覺到自己臉上的傷,許是已經痛到麻木了,便有些遲鈍。
可蘇荷這麼一說,他下意識觸碰自己的臉。
摸到那猙獰的傷口,還有光禿禿的腦袋後,整個人都彷彿石化了般。
片刻後,開始崩潰,歇斯底里,難以接受這血淋淋的事實。
“我的臉,我的頭髮,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是誰?是誰傷的我!”
他顫抖着嗓音,再沒半分君子氣度,眼中甚至流出了血淚。
蘇荷像是看猴戲一樣,瞧着他再沒有絲毫純情羞澀,模樣變得陰鬱猙獰,扭曲可憎。
“我撿到你的時候,你就成這樣了,也不知是誰如此狠心,竟將你毀成如此模樣。”
嘴上說着,蘇荷卻沒有絲毫阻攔他撓臉的舉動。
那一字一句,也更像是在無意識地火上澆油。
“不過好在你雖毀了容,身體也留了許多傷疤,但至少性命已無礙。”
“等我再爲你祛毒十日,你的眼睛說不定能重見光明。”
身軀一怔,顧墨華聽清了蘇荷言語中暗示的不確定。
他嘴脣慘白髮顫,嗓音都變得有些尖銳。
“說不定是什麼意思?我的眼睛難道會永遠看不見?不,我不相信,一定是你醫術...”
話到這,戛然而止。
似是理智短暫迴歸,顧墨華儘量讓自己語氣緩和,嘴角更是扯出僵硬的笑弧。
“抱歉,我只是太害怕了,並非質疑你醫術,姑娘,我還沒問你叫什麼?又是怎麼將我救回來的。”
聽出他的試探,蘇荷早有應對之法。
她毫不心虛地開口,“我姓蘇,公子喚我蘇大夫就好,至於如何救你回來,還是我那大力的徒兒,從後山將你扛了下來。”
假話容易被拆穿,所以蘇荷選擇性的說真話。
她猜這廝翻牆進竹園時是有記憶的,所以肯定會懷疑。
果然,顧墨華眉頭微微蹙起。
“後山?可我記得當時好似昏倒在竹林裏…”
捂着腦袋,他有些含糊不清地呢喃。
自是不敢說翻了誰家牆頭,免得被認爲是登徒子。
但用竹林代替,已經能說明一切。
他不相信蘇荷所說的話。
蘇荷也不慌,她也有些疑惑道,“是這樣嗎?可是你就是我徒兒從山上扛下來的啊。”
像是怕顧墨華不信般,她說的格外仔細。
“當時你暈倒在臭泥潭裏,渾身髒臭的不行,連狼羣路過都沒咬你一口。”
“對了,把你帶回來的時候正好還有幾個村民來看病,他們都看見了你那個時候的樣子,你要是不信的話,之後我可以把他們叫來。”
如果扎心分等級,蘇荷此話一出,對於最要顏面的顧墨華而言,已經是萬箭穿心的程度了。
“不,不用了,我自是信你的,可能那時我又被追殺我的人發現了,這才又被丟去了後山。”
等他好了,一定要讓那些村民都去死,還有蘇姑娘那個徒兒。
至於蘇姑娘,看在她救了他,還爲他解毒的份上,他會許她一個妾位,帶她回府。
再者,後宅有一名女醫,能替他防範一些小人下毒,對他的安危也更有保障。
雖然不知道顧墨華在想什麼,但蘇荷直覺這傢伙沒憋什麼好屁。
她找了個要去看醫書,替他想辦法治眼睛的藉口,就回屋睡覺去了。
反正他又看不見。
留下顧墨華慢吞吞從藥浴中起身,然後摸索着,跌跌撞撞躺在牀上,想着之後該怎麼辦。
奈何他沒想多久,藥浴的作用開始出現。
他渾身如螞蟻啃噬着一樣疼,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還以爲是傷口正在癒合,這才如此難受。
完全沒懷疑到蘇荷頭上去。
不知該說他自大還是蘇荷塑造形象過於成功,顧墨華心裏已經將蘇荷定義成了一個單純善良,好哄騙的醫女。
之後幾天,他裝可憐的行爲更是讓蘇荷確定了這一點。
不過她並未拆穿他,反而配合地鞏固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形象。
這樣破滅的時候,也更有趣啊。
在顧墨華身上的傷已經結痂的時候,王秀兒得到蘇荷的認可和家人的支持,正式拜師蘇荷,做了學徒。
她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但在某些方面卻是異常的敏銳。
日子久了,她發覺了顧墨華的不對勁之處。
“師父,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更別提還是這麼醜的,他配不上你。”
她說的直白,像是完全不知道顧墨華就在屋外。
蘇荷不經意間掃了眼屋外,而後對着王秀兒笑笑沒說話。
但這樣的反應倒是讓顧墨華有些抓心撓肝起來。
不知不覺中,情緒已經被對方牽動,拉扯着走。
再加上蘇荷時不時的暗示pua,顧墨華落寞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向來驕傲肆意的他,頭一次生了自卑慚愧的心思。
入夜,兩名黑衣人潛入了竹園,蘇荷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在牀上睜開了雙眼。
只是那倆人並非是衝着她來的,而是顧墨華。
“主子,您父親死了。”
兩名黑衣人隔着牀帳跪在顧墨華面前,說着他們遲來的原因。
就在顧墨華出事的第三天,景陽王猝死在了小妾的肚皮上。
王府裏屬於景陽王的勢力早就被顧墨華這個世子架空的差不多,景陽王一死,本該是他上位的最好時機。
奈何他不知所蹤,底下幾個嫡弟庶子不知得了什麼消息,認定他已經死了,開始爭搶起來。
黑衣人是顧墨華培養的暗衛,爲了守住主子的一切,不得已加入了爭鬥。
損失慘重,好在局勢如今已經穩定下來。
“我現在還不能回去,讓你們找的神醫,找到了嗎?”
顧墨華臉色陰沉到快要滴水,他摸了摸自己滿是猙獰傷疤的臉。
他的眼睛還沒好,臉也沒治好,這樣的他若是回了王府,按照王室宗族的規矩,他是無法繼任父親的王位的。
黑衣人面面相覷,一時不敢言,在顧墨華不耐的呵斥下,這纔開口。
“主人,你要找的神醫,正是蘇姑娘的父親,他……已經死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