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飛拿捏姿態，自是不肯過早前往。
卻看到閣老三步並兩步的撲過來，鬍子上還沾了一些米漿。舉止失措，大異尋常。
閣老喫穿用度何等考究之人，此番做派，必有緣故。
袁飛有必要維護閣老的氣度，慢條斯理，把碗放在一邊。取一方絹布，放在手中，遞與閣老。
閣老只是把娟布放在手中攥緊，並不擦拭臉頰，口中喃喃自語：“完了，一切都完了！”
“什麼完了，莫非是賬款收不到。”袁飛皺了皺眉。
縱使如此，這般模樣也太難看！
袁飛把剛泡好的二道雲隱茶給閣老端來。
閣老咕嘟咕嘟，居然喝了大半盞，齜牙咧嘴之間，意識到是恢復了。
“袁飛！”閣老欲言又止。
“嗯？”袁飛有些急不可待，閣老斷不會爲了一點煉氣丹愁成這般。
“柳飛飛出關了！”
袁飛一愣，隨即情緒逐漸穩定。就算柳飛飛出關，也不會在宗門對自己如何，區區一個柳飛飛，又能翻起什麼浪來？
“知道了。”袁飛輕輕喝了一口茶，柳飛飛和自己關係惡化，說不準真的能打上門來，倒是不得不防。
“你不知道，柳飛飛出關第一件事，就是帶着煉氣八重的修爲，向宗主申請嫁給龍霸天！”
袁飛一口茶直接噴到地上！
“宗主什麼態度？這兩個人結合，是怕我死的不快嗎？”袁飛問話又急又快。
“宗主同意了，而且昭告了全宗！”閣老嘆一口氣，表情重新變得絕望。
袁飛在地上踱了三步，又道：“不可能啊，宗主不讓有妻妾，這是初代的死令！”
閣老輕輕說道：“沒錯，可是誰又規定了，龍霸天必須做宗主呢？”
不做宗主？大量的資源傾斜難道是喂狗的嗎？那麼好的天賦，根骨，不做宗主，豈不是可惜了！”袁飛只感覺天旋地轉。
“只怕在宗主心中，做宗主纔是真正的可惜！”閣老冷笑一聲，他可是宗主精心設計的作品。
“你看看龍霸天，他是按照宗主培養的嗎？”
袁飛只得沉下心來。
龍霸天作爲宗主，無疑是不合格的，他養尊處優，似乎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姿態，絕不容許其他人比自己強，壓榨其他人生存土壤。他也肯努力，但過早的接觸管理，更多的卻是勾結朋黨，殘害異己。
殘殺左清，可見心黑，勾結秦明，不擇手段，臉厚至極。若無宗主默許，龍霸天絕對到不了這一步。
以宗主的天分才情，培養義子做個守成之主，絕不會造成今天的龍霸天。如他座下大弟子一般按部就班，或是如思家嚴明家訓，教他明辨是非，就算再差，也不會這般囂張跋扈，絲毫無容人之量。
這樣的人，若是執掌龍虎山。要麼一家獨大，要麼分崩離析，並非宗門之福。
莫非是宗主膝下無子，太過溺愛？可是宗主對自己族內繼子就沒有這般，頗有章法。宗主和龍霸天無冤無仇，自然談不上暗害。
那麼閣老那句精心打造便合情合理。
既然是精心打造，龍霸天的優缺點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若是宗主要入世，其實並不意外，宗主本就是讀書人，就算摒棄了自己的儒家思想，本質還是治國平天下的道理。
宗主深恨儒家，產生把一切推翻重來的想法。所以不惜代價，也要扶植龍霸天。龍霸天得到柳飛飛的助力，在年輕一代已是無敵，輕易的整合風雲山未來。
將來振臂一呼，必然得到風雲山道友的支持。柳飛飛的才華出衆，若是成爲龍霸天的賢內助，未必不能一爭天下。
袁飛完了，柳飛飛加龍霸天合成一處，兩人都和袁飛有嫌隙，風雲山雙子，是不可能容許明面上的仇敵袁飛久居人世的。
激進派完了，宗門之中溫和派已經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又有宗主這樣的奇才爲他們謀劃未來，往後實在難有立錐之地。
閣老完了，閣老的理想是和魔門開戰，實現功法和文化的融合。而現在，雖然勵精圖治，風雲山雖略有起色，也絕對經不起入世的衝擊，無論成敗，往後再無力和魔門開戰。
難怪閣老如此驚慌失措，如今袁飛也是方寸大亂，粥灑了一地，再也無力維持淡定從容。
饒是閣老智計百出，也想不到宗主會佈下這一步暗棋。要不是這次大婚，對宗主，對龍霸天好處太大，閣老還不能看出其中奧妙。
“會不會只是我們的猜測？也許情況並不如我們想象中的那麼糟。”袁飛不得不寬慰閣老，也是給自己打氣。
閣老慘然的搖了搖頭，“柳飛飛這個小妮子都能看出，我卻沒有及早發現。龍霸天的作用，只有入世才能得到體現。
收爲義子，又是親傳關門弟子，是施恩。如此隆重，更像是定下名分，這其實不利於管教，更不利於龍霸天繼承宗門。
關門弟子，多半有傾囊相授，繼承衣鉢之意。師兄弟嫉妒，不利於其師門團結。義子身份更像是定下名份，演武堂雖然敬畏有加，各部門漸行漸遠，絕不甘心讓宗主實現家天下的企圖。
宗主天縱奇才，最重禮法，向來公正不阿。可是對龍霸天，一直是平輩相交，哪怕龍霸天殺伐果決，陷害同門，也不曾苛責。龍霸天在演武堂不過一個芝麻綠豆的官職，這違背了宗主的原則！除非，宗主認定龍霸天身份尊貴，甚至擁有高於自己的權柄。”
若是宗主有心栽培，必會要龍霸天約束自身行爲，身爲宗主，原則問題絕不能妥協。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才能上行下效。身爲宗主的義子，更應以身作則。所以宗主根本就不是把龍霸天當作義子，而是自己的主子！
宗主深恨儒家，動機也非常充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以宗主的才情，培養一個弟子爭天下，合情合理。
宗門剝削極兇，除了供養大批上層建築，自身也是極爲闊綽的。上下矛盾激化，其實，宗門也需要一場戰爭轉移矛盾。
必要時，王家，思家，宋家，第二峯首當其衝，都可以拿來犧牲，沒收財產充作軍資。這些大家族吸食民脂民膏太久了，寒門修士生活極苦，擁護者必定甚衆。
宗主和龍霸天用這些聲望，可以輕而易舉的整合資源，民心所向，在內，又有柳飛飛這樣的賢內助，說不得真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