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憋太久了,一旦有了傾訴的對象,再冷清的人都想要有那麼一瞬間的宣泄。
卜逐流繼續道:“我從來沒有看過我的父母,我的父親在我出生後死去,我的母親亦然,她是卜氏陽支不受寵的庶女,一懷上我,就被卜家監禁起來,生下我後即刻就被殺。”
她靜靜傾聽,她知道卜逐流不需要安慰,只需要一個傾聽者。
只是她都不知道怎麼形容卜氏陽支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們竟然還把自個女兒推出來親手殺死?說不擇手段都是誇獎他們了!
不過他們爲什麼選擇卜氏陽支女子呢?其他女子不行?!
“你的母親以及你的祖母都是卜氏陽支人?”
“沒錯,卜氏陰陽之間結合,可以保證血統純正以及更好從血脈上控制陰支。”
我的天啊!顧氏和卜氏陽支真如一張密網,密密麻麻將陰支挾裹,即使有豪庭華宇、錦衣華食,那又如何?感受不到喜怒哀樂,命運爲他人緊握,如瓶中金魚,不知哪天就無知無覺死去,這樣的生活有何意義?
兩人並沒有多聊,因爲寢殿外已響起太監催促的聲音。
原來顧堯澤以及卜氏陽支快要到了,卜逐流必須出去迎客。兩人四目相對,彭芃告訴他,她會躲在暗處看着他。
卜逐流走出殿外,徑直往北宮門口去,彭芃看到他對顧堯澤下跪行禮,也看到卜氏陽支幾位老頭面上的不善,看着他們臉上的褶皺,彭芃心裏想的卻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們可以任由時光在他們臉上留下痕跡,可有些人卻連見一次海闊天空,享一霎那天倫的機會都是奢望。
顧堯澤不會在北宮多待,走走過場讓人知道他對大蠱師的態度就夠了,至於卜家那幾位老傢伙,可沒那麼容易打發,喝着茶,讓卜逐流陪了一上午,還搜刮了卜逐流不少好東西。
午飯時分,卜家又帶來一個年輕女子,女子被打扮得跟新嫁娘一樣,只是滿臉都是灰敗,彭芃親眼看到女子躲在暗處慢慢滑倒在地,雙手捂着臉,眼淚一直流,溢出指縫,卻沒有聲音,無聲的哭泣,深切的悲哀。
想來這個女子就是卜氏陽支爲卜逐流準備的“禮物”,從她踏進北宮開始就註定了她滅亡的命運。
在飯桌上,她恭順的爲卜逐流準備飯菜,卜逐流不需要別人伺候,冷聲讓她下去,卜家人也不在意,揮手讓女子走。
“賢侄若是不喜這個女子,卜家還有很多姑娘,可任由你挑選,只是今天無論如何你都要按規矩行事纔行啊!”卜家大長老言語溫和,內容卻如此獰惡。
卜逐流對這些人沒好感,半句話都不會跟他們說。
卜氏大長老也不在乎,畢竟一個怪物而已,還是一個運道一眼看到底的短命鬼,他可不會計較。用筷子夾起一道菜就吧唧着嘴喫起來。
死老頭真讓人討厭,彭芃找準機會給他下了點癢癢粉。
正喫着東西的老頭身體像是被定住,驀的放下筷子,不顧多人在場,雙手在身體上下摸索撓癢!一邊撓一邊還大叫,真是形象全無,其他人飯也不吃了,即使他是長老,可是那被撓下來的皮屑、髮絲飄的飯桌都是,誰還有胃口喫東西。
下午是北宮最熱鬧的時候,宮外的戲班子被請進來,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宮女太監侍衛都可以去看,不過貴人們看戲的地方更加舒適罷了,常年身在宮中的宮女太監哪會在意舒適還是不舒適,只要有熱鬧看,他們就已經很高興了。
與外面的熱火朝天相反,制蠱房顯得清冷慼慼,彭芃看着專心制蠱的卜逐流,覺得對他來說,種了無情蠱也不是一件壞事,畢竟他的生辰就是他父母的祭日,可如今卻有人堂而皇之地大喫大喝大笑,如果他能感知,或許對他來說纔是折磨。
北宮某一偏殿,卜氏陽支各位長老坐在一起。
最年輕的長老出聲:“大哥,你今天中午怎麼好端端的就…”實在無法形容那形象,太丟人了吧!
二長老哼了一聲接着說:“肯定是卜逐流乾的,大哥平日好好的,怎會突然體癢?”
大長老不說話,可滿眼的陰鷙指示他內心的不平靜,面上卻對衆弟道:“行了,是不是他做的已經無所謂了,最重要的是今晚的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
“大哥,這卜逐流在蠱術上實在是太有天分了,我們真的要放棄這麼好一顆棋子嗎?”
“三哥,此言差矣,大哥的孫女雲湄蠱術天分與他不相上下,上次不是說她已經將噬魂蠱研究出來了嗎?”
“可那畢竟是拿了卜逐流的實物樣本才做出來,雲湄自己可不會做出如此厲害的蠱!”
“她年紀畢竟比較小,卜家傾力培養她,何愁她成長不起來,何必留着一匹時刻想要啃食我們的狼?”
“老四說得對,決不能讓卜氏陰支壯大,卜逐流必須死,留着他,難道要給他養老?”
“這可不成!他年紀輕輕蠱術就已經極爲強悍,若等他年老,估計他都可以擺脫血脈控制了,屆時哪還有我們陽支什麼事?”
大長老做出總結:“想必諸位兄弟都有結論了,卜逐流此人絕不能留!”
“大哥,雲霓也是你的孫女,你就捨得讓她去?”
大長老心裏不以爲然,區區一個庶女,母親是一個低下的異族舞女不說,她本身蠱術天分幾乎沒有,這樣的孫女對他有什麼用,倒不如發揮最後的利用價值,也算死得其所。
他自然不會將心中所想說出來,場面話張口就出:“爲了卜氏陽支的利益,一個孫女算什麼,就算要老夫的命,我也會毫不猶豫!”
“大哥大義!”
“所以,你們藥還有人準備好了吧!今晚可不容許出任何差錯。”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