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皺着眉頭，這人還真是不要臉。
碗裏的還沒喫到，就看上人家鍋裏的了？
隔壁攤主正在和顧客談價格，顧客被他的吼聲喝退，猶豫了片刻，也只能先離開了攤位。
林然這時候才留意到了隔壁攤位的買家。
是一位年齡與自己相仿的女孩。
其實在某一點上，林然和方大海、吳老六的看法是一致的。
喜好古玩，從事相關行業買賣的，通常是具有一定年齡的人。
像她這般年紀的賣家，並不多見，有也是摸金校尉世家子女，難免沾染上世俗氣息。
但眼前的女孩，皮膚白皙，手指纖細修長，沒有常年混跡野外的痕跡。
一身粉白色連衣裙，將青春的氣息襯托清晰自然，烏黑的長髮被梳成了幹練的馬尾辮，垂在身後。
氣質不凡，讓閱寶無數的林然也瞬間失神。
不由想起了歐陽修的《阮郎歸》——淡勻雙臉淺勻眉，青衫透玉肌。
只是精緻的臉龐上卻寫着一絲不安。
想起來也是，任誰東西看的好好的，遇到楊建龍這種喪門星，也會不知所措。
林然不知不覺竟然看呆了。
似乎察覺到了林然的目光，女孩的眼神也在不經意間和林然交會在一起。
兩人這般對視了一會兒，女孩先反應過來，不由低下了頭，臉頰也有些紅。
而林然也略顯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將視線重新轉移回楊建龍身上。
楊建龍很明顯認識眼前的女孩，眼神中還有一股色眯眯的味道。
“喲，我當時誰呢！原來是袁小姐！”
“你一個人來這地方幹嘛呢？要請寶貝的話，你跟哥說啊！”
女孩尷尬地搖了搖頭，卻沒有做表示，壓根不想與楊建龍有絲毫的交集。
想到對方的身份，楊建龍也不敢造次。只好訕訕的收起了目光，將注意力集中在玉佛上，對着那攤主大聲說道：“你這批貨都沒啥好貨色啊，就這尊玉佛不錯。”
“拿過來，老子瞅瞅！”
楊建龍快步走了過去，拿起玉佛細細端詳起來。
這尊玉佛大約二十釐米高，材質晶瑩潔白，細膩滋潤，天然羊脂玉，一看就價值不菲。
羊脂玉本身就值錢，打磨出如此巨大的羊脂玉，玉佛就更值錢了。
最重要的是，這玩意圖個吉利！
看到楊建龍貪婪的眼神，這玉佛顯然他是志在必得。
楊建龍摸着玉佛，喃喃自語道：“藏傳玉佛，真品，不錯！”
“請回去岳父肯定誇我！”
邊說，邊故意地往林然看來，一副驕傲自得的模樣。
攤主也是諂媚地奉承道：“楊老闆年輕有爲，不愧是鄭老的賢婿！”
得了攤主的奉承，楊建龍顯得極爲受用。
好像是想再顯擺一番，對着女孩說道：“哥跟你說，這玉佛有點價值的。”
“沁色自然，包漿老，是上等貨色，年份應該在明末清初。”
圍觀者聽了楊建龍這番煞有介事的話，也不由動心了。
明末清初的確實算得上是老古董了，而且成色不錯，價值不菲。
女孩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如何接話。
反倒是下意識地往林然的方向靠了靠，好像找到了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鳴感。
心中只覺得遇到了這種人渣，簡直晦氣！
楊建龍這人，爺爺是袍哥一派，家境本就殷實。
後來又入贅古玩世家，光是靠岳父家的古玩店鋪，躺着喫到老死都沒問題。
爲了投其所好，只能硬着頭皮加入了文玩古玩圈。
表面上，他養了一批所謂的鑑寶師，實際上就是一羣狐朋狗友，每天四處旅遊聚會，說是尋寶。
實則花天酒地，日子過的異常瀟灑。
楊建龍在市集，還有個外號叫楊老闆。
琉璃廠的商販，懂行的不在少數，也不乏能識破楊建龍水平的賣家。
但楊建龍出手闊卓，哪怕是贗品，只要被他看上，就一律高價買下。
只有賣家知道，他是個十足的冤大頭。
因此，琉璃廠中的商販，不乏他的支持者。
實際上，從剛纔幾番話，也能看出來，這個楊建龍，能力沒有，吹牛本事倒是有幾把刷子。
畢竟他岳父是開古玩鋪的，對於古玩的術語瞭解不少。
簡直就是老八進廁所，狗拱門簾子，張嘴就來！
有這些詞彙，出來裝逼唬人確實足夠了。
楊建龍見女孩不搭理自己，點了根菸，對林然身前的小攤販喊道：“王小四，幫我把銅佛包好，我拿回家好好琢磨。”
聽到這話，小攤主眉開眼笑，不住地點頭。
“好勒，楊老闆稍等！”
楊建龍倒也實在，打開錢包，開始數錢。
小攤主向林然，不好意思地說道：“帥哥，對不起了，這銅像楊老闆買了，要不您……”
林然冷笑着問道：“老闆，這佛像，你是要賣兩人嗎？”
小攤主尷尬地笑笑：“不是……不是已經賣給楊老闆了嗎？”
“老闆，做生意講誠信，你這樣的話，以後恐怕會因小失大啊！”
“王小四是吧？想不到琉璃廠還有你這等敢於創新的人物！老祖宗的規矩說改就改，佩服！”
“你……你別亂說！“小
攤主明顯急了，心裏怪罪楊建龍爲什麼要把他名字喊出來。
一旦名聲壞了，別說是琉璃廠，自己絕對會被全國的同行唾棄，人人喊打！
一旁的楊建龍遲遲不見王小四把佛像拿來，生氣地對他問道：“怎麼，這佛像是有千斤重嗎？”
此刻的王小四，面色難堪。
思來想去，沒有必要爲了幾百塊錢搭上自己的前途。
萬一哪天就撿到了真貨，大賺一筆呢？
何必在大庭廣衆下得罪全部同行。
但他又不敢得罪楊建龍，且不說此人囂張跋扈。
他背後的岳父，更是知名的古玩大佬。
得罪了他，只要對方放出風聲他賣的都是假貨，也一樣是被封殺的下場。
瞬間，王小四感覺他走到了死衚衕。
楊建龍滿臉不悅地往前挪了幾步，作勢就要拿佛像走。
要是連一個毛頭小子都搞不定，自己以後還怎麼在琉璃廠混了！
但別人給他面子，林然可不慣着他！
“怎麼，爲了一尊佛像，這規矩還要不要了！”
周圍人聞言，紛紛暗自點點頭，若是所有人都像楊建龍這般不守規矩，以後生意可就沒法做了！
聽到林然的喝問，楊建龍也是不由一愣。
仔細打量了幾眼林然的裝束，確認了不會是哪家自己得罪不起的京城闊少出來體驗生活。
而後眼睛一番，便居高臨下地開口道。
”規矩？“
”我告訴你，在這琉璃廠，老子就是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