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不過你這並不是明代文物，只是三年以內的仿品罷了。”林然說道。
聞言，黃古清臉色一變。
“鑑定不出來就直說，憑什麼說這是仿品？”
做這一行最厭惡別人說他們賣的是仿品，尤其是被年紀不大的小鬼指責。
他正準備搶回鎮紙，林然卻以極快的速度將其翻了過來，放在櫃檯上。
指着背後的印記說道：“底部的印章長寬不符合官窯印鑑的制式，名字也寫錯了。”
林然剛纔看正面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底部的文字有問題。
這種奇怪的感覺，才讓他愣在了原地。
就好像有一隻手在指引着他，告訴他眼前的仿皮哪裏有問題。
一開始，他還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將其稍微擡起，看見印鑑的時候，林然只覺得世界觀有些坍塌。
若鑑寶奇術有這般神奇，什麼鑑寶師，AI恐怕都可以退出江湖了。
所以他纔會覺得自己手上的鎮紙變得沉甸甸的。
黃古清不相信，以極快的速度掃了一眼鎮紙，眼神當中露出一抹不信任的神色。
“胡說八道，萬曆八年，有何問題嗎？”黃古清質問林然，已經全然不顧老闆的待客之道了。
“明篆刻有方有圓，官窯出品只有方，印鑑文字講究折肘、伸腰、出頭。不可能出現方圓且雜的印鑑，圓形印鑑只見於公文，不會使用瓷這種易碎的物品進行製作。”林然答道。
黃古清能開典當行，自然也有一定的鑑定功底。
經過林然的提醒，他確實回想起了這件事。
頓時臉色煞白，此物件他還以爲自己撿了大漏，實際上是被典當者給騙了。
現在又沒有身份證系統，典當只需要簽字畫押，典當行最大的風險，莫過於掌櫃看走眼，給了不值錢的貨物高於自身的價格，賣家便不會再回來了，他只得自己填補差價。
“印鑑其白者，字畫向背，又自有方圓。”林然繼續說道，“鎮紙的印鑑，大有講究，須方正整齊，又不可太刻板...”
黃古清聽的冷汗直流，趕緊說道：“行了行了，我知道這是假的了。”
他懊惱無比，將鎮紙丟進了櫃檯裏。
其實剛纔這段話下意識出現在林然腦海中，是明代篆刻家甘暘的《印章集說》裏的內容。
以前對於這段內容並不算熟悉，但看到印鑑後，這一段信息就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了腦海裏，簡直就像是自動翻閱了參考書籍。
林然也覺得有些尷尬，說道：“其實這仿明代官窯青瓷鎮紙製作工藝還是比較高超的，無論釉色、質地還是手感，從外表看和真品相差不多，所以看走眼也很正常。”
他安慰黃古清。
黃古清本來還以爲林然會嘲笑他有眼無珠，畢竟是自己無理在先。
卻沒想到他這麼客氣，便點頭道：“感謝先生賜教，請問貴姓？”
“免貴姓林。”林然並沒有和他聊天的興致，不過看對方已經服了，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原本有些頹喪的老闆，見林然有看中的貨物，頓時打起精神。
“當然可以。”他把玻璃櫃上的鎖解開，小心地把裝着鼻菸壺的盒子遞給了林然。
唐蘭軒見到鼻菸壺也有些興趣，圍了過來。
打開櫃檯，黃古清順手從右邊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放大鏡，恭敬地遞給林然：“先生，請慢慢看。”
服務到還挺周到，林然對他微笑一下，接過放大鏡，對鼻菸壺細細觀察起來。
黃古清可能有些無聊，便在旁邊對衆人介紹道：“這是晚清的鼻菸壺，應該是屬於某個商賈的，上面的圖案比較普通，市場價嘛..你們若是看上，十塊錢賣給你們了。”
關雲一竅不通，也不感興趣，把頭扭向一邊。
唐蘭軒和林然則在交頭接耳，一時間沒人搭理黃古清，讓他有些尷尬。
唐蘭軒笑着對林然說道：“鼻菸壺確實狀普通，只是民品。”
“不過鼻菸壺保存的倒是極爲細緻，壺內外都沒有明顯的磕碰痕跡。”
單是從保存完好度來看，可以看出是貴人家的物品，至少用起來比較小心。
按有現在的行情，收藏的人不多，十塊錢價格合情合理。
但真的買下鼻菸壺，唐蘭軒就有些失望了。
林然並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觀察鼻菸壺。
鼻菸是明末清初傳入華夏的，所以沒有更早的文物了。
從外形上看，鼻菸壺造型質樸，確實不是官家制式，因爲當年鼻菸壺可是一種時尚，皇家使用的鼻菸壺，一定要突出一個金貴。
好不好看不要緊，重要的是看上去奢華，這就是皇家對於鼻菸壺的要求。
只不過，眼前的鼻菸壺雖然算不上華麗，但造型卻有些特殊。
色澤呈暗綠色，略有瑕斑，看上去像是劣質玉製成的。
器呈方形，直口，腹部略微鼓起，四足外撇，瓶蓋呈現梯形，除此之外，表面沒有任何的裝飾物。
就連皇家最喜歡的外紋，環耳都沒有做，所以黃古清才判斷這是商人物品。
況且眼前的鼻菸壺，僅從釉色和壺表面的圖案畫風，以及油彩來看，都是晚清風格無誤。
任何一個鑑寶商，都會做出如此判斷。
連唐蘭軒也不對鼻菸壺抱太大希望。
林然閉上眼睛，在腦海裏呈現鼻菸壺的完整形狀，然後回憶相關的信息。
唐蘭軒見林然這種神態，卻是微微一笑。
他沒有做聲，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林然。
黃古清覺得疑惑，他剛纔聽到了唐蘭軒和林然的對話，基本上是唐蘭軒在進行鑑定，從他的話語可以聽出，這人絕對不是半吊子，是個貨真價實的懂行人。
但他沒有下決定，而是在等林然回覆。
難道他的眼力，還不如眼前的毛頭小子？
話說回來，剛纔林然的鑑定水平確實讓他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