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瓷器盤面上飾畫着一幅山水圖案,使用的正是傳統的青花技法,山水爲主,花鳥蟲魚做局部點綴。
林然接過徐老的手套戴在手上,小心地將瓷器託舉起來。
在瓷瓶底部,還有明顯的“康熙年制”的落款。
兩位前輩見到林然認真細緻的樣子,不便打擾,便在旁邊微笑着看着。
“這瓷瓶上下圓盤不一,通體採用青花彩繪,釉面潤澤均勻,包身無瑕疵,底部呈淺白色。而且着觸感,應該是由上等的高嶺土燒製的瓷器。”
再看了一眼青花和花鳥蟲魚的繪畫,道:“以青花爲主,鮮豔奪目,潤透細膩,釉面晶瑩剔透,畫面內容生動有趣,潺潺溪流、層林疊嶂,寥寥幾筆,將高峯山閣之間的景象,花鳥蟲魚相得益彰的場面刻畫的栩栩如生,細膩的線條,自然又生動,畫師水平不一般!”
“不錯,小友果然有見地。”徐老悄悄改變了稱呼,但他接着問道,“可是現今的藝術家,水平全然不亞於清代的宮廷畫師,你又如何鑑定其真僞呢?”
明白徐老是在測試他,林然點頭道:“徐老,可否借磁鐵一用?”
“磁鐵?”
在八十年代,磁鐵其實是家家戶戶的必備物品,因爲這年代很多人還會進行鍼線活,針如果掉在地上,用肉眼是很難找出來的。
磁鐵自然成爲了必備品。
兩位前輩都有些不明所以,但徐老還是樂呵呵地去房間裏取了一小塊磁鐵出來。
“這是我的孫子把收音機玩壞了,從裏面取出來的,體積不大,湊合着用吧。”徐老把一個拇指大小的磁鐵遞給了林然。
其實正和林然的意思,如果磁鐵體積太大了,反而不好進行測驗。
見到林然要把磁鐵靠近瓷瓶,宋老小聲呼喊了一聲:“你這是做什麼?”
他擔心磁鐵會磨壞了瓷瓶的表面,畢竟是鐵製品,相較於瓷器太堅韌了。
“磁化測試。”林然說道,“現代工藝也能製作出青花瓷,而且形狀和樣式更完美,其實和蓋房子是一樣的。”
緊接着,林然將磁鐵靠近瓷瓶。
然後,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磁鐵,竟然吸附在了在瓷瓶之上。
林然笑着搖了搖頭:“徐老,非常抱歉,你的青花瓷是一件贗品。”
“贗品?”徐老依舊保持着微笑,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鑑定方法。
林然便開始解釋其原因:“現在製作青花瓷,並不會像傳統一樣放置太久,因爲現在人們已經可以掌握火焰的溫度了,不需要燒製幾天幾夜時間,通過這一方式可以大批量的生產贗品青花瓷。”
“但是普通的土料,在這種高溫下很容易變形,爲了保證形狀,造假者會在原料當中混入一些金屬骨料,金屬骨料在燃燒的過程當中會融化,均勻的混合到顏料當中,也不容易通過敲打的方式判斷出來。”
“但是金屬終究是金屬,磁鐵對於其有一定的吸附性。”
林然緊接着把磁鐵拿了下來,又把青花瓷倒過來,有些惋惜的說道:“這個造假者的水平確實很高,底部‘康熙年制’的款式甚至還進行了造舊處理,色澤暗淡,完全是仿官窯制式的,爲精工級別的仿品。”
通過林然的鑑別,認爲這間瓷器是仿品的可能性極高,但是他也沒有下定論,在兩位大師面前,必要的謙虛還是要有的。
於是,他小心翼翼的託着瓷瓶,交給了宋老:“可能是我眼拙,還請宋老幫忙鑑賞鑑賞。”
“哈哈哈。”徐老笑了起來,“後生可畏啊,現在的造假技術越來越高,後輩的鑑定技術,也是水漲船高,正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小友水平可以,鑑定事業後繼有人。”
徐老表示了對林然的讚賞,宋老在看過之後,也是感嘆道:“如果不是林小大家提醒,我實在很難看出這是一件仿品。”
他從結構、釉面、底款各方面進行鑑定,覺得一切都合理,儼然就是一件傳統手工製作的青花瓷器。
現在,宋老也把瓷瓶放下了,等待徐老揭曉答案。
徐老清了下嗓子,說道:“老宋,你也有必要提升一下自己了,不然很快就被後生趕上。”
“長江後浪推前浪,後浪比前浪更優秀不是很正常嗎?”宋老笑着回道。
三人寒暄了幾句,接下來,話題再次回到了這件青花瓷上。
“老徐,這東西你是從哪弄來的?以你的水平,應該不會買到贗品吧?”
徐老說道:“哈哈,如果告訴你這件東西是我打算傳給我孫女的呢?”
“不會吧?你要是缺青花瓷,咱去市場上給你物色一個,拿一個贗品傳給孫女做什麼?”宋老有些不理解。
徐老解釋道:“其實這件青花瓷,是我年輕時候從一個老和尚手裏收來的。”
他的神色變得有些恍惚,但是臉上卻充滿了笑意。
隨後,他給兩位倒滿茶,講述起了那個故事。
原來在20年前,那時候因爲發生了一些自然災害,所以到處都是喫不飽飯的人。
而當時,徐老已經進入了博物館,開始工作,家裏自然是不愁喫喝。
有一天,徐老去到潘家園,準備收購一些舊貨,充實一下博物館的庫存。
當時就看到一個老和尚帶着幾個小孩子,穿着破破爛爛的,在潘家園擺攤。
畢竟是從戰爭時期過來的,徐老其實對這種場景見怪不怪了,本來打算丟下幾毛錢就轉身離開,可是,他卻被攤位上的青花瓷給吸引了。
在那個時候,一件清朝時期的青花瓷,可以賣到20塊錢左右,應該就足夠這些人接下來一兩個月的喫喝了。
懷揣着這種心情,徐老開始鑑定起了青花瓷,如果是真品,他就掏錢將其買下,也算是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