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剎那間，洛陽忽然有點明白老王說的那些話的用意了。
筆記本電腦屏幕裏，松平偉雄側過身子，盤腿變跪姿，雙手壓在木地板上，弓腰低頭，十分恭敬的樣子。
標準的家奴姿態。
孫門漱石和草間侍姬進入茶室，草間侍姬關上了門，然後就站在門口。
孫門漱石落座。
松平偉雄拎起茶壺爲孫門漱石沏茶。
兩人一邊喝茶一邊說話。
中年男子拿起放在桌上的耳機，一邊聽隔壁的對話，一邊用很小的聲音給洛陽翻譯。
“家主，你的計劃成功了，屬於孫門家的時代開啓了。”松平偉雄神色恭敬，眼神之中也滿是崇拜的神光。
洛陽心情複雜。
就松平偉雄這一句話，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就全明白了。
孫門漱石喝了一口茶：“安倍三郎以爲滅掉我會很容易，那是他對我孫門家的女婿一無所知。我就簡簡單單一個苦肉計，被滅的人就變成了他。”
翻譯的話語傳進耳朵裏，洛陽的臉辣乎乎的，沒人打他的臉，可那種被抽耳光的感覺卻十分強烈。
“這次你幹得不錯，接下來，不出我所料的話，那四大家族很快就會聯繫你，與你結盟。”
“家主英明，在你來之前鳩山家族的人給我打了一個電話，約爲見面，我是去還是不去？”
“當然去，他們還不知道你沒有背叛我，必然會拉攏你。鳩山家的幾個女兒都不錯，估計他們會挑一個出來跟你交往。”
“那我要接受嗎？”
“接受，爲什麼不接受。安倍家算是完了，但鳩山家、麻生家、小泉家、福田家的實力卻沒有受到影響，他們幾家互相聯姻，派系勾結，我們要實現我們的理想，那就還得動用非常手段纔行。”
“家主有洛陽君相助，必定成就偉業！”
“你也很重要，這是屬於我們的時代，我們雖然已經實現了第一步，可是距離成功還很遠，所以我們還得繼續努力。”
洛陽的嘴角浮出了一絲苦笑。
繼續努力坑他嗎？
可他不得不承認，孫門漱石的苦肉計用得很好，如果不是老王帶他來這裏親眼看見，他還被矇在鼓裏，給人做刀還樂在其中。
就在這個時候，草間侍姬開口說話了。
翻譯的聲音進入洛陽的耳朵。
“家主，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個情況，我倒沒什麼，可是小姐她跟洛陽君的感情很好，我在想要不要告訴她？”
孫門漱石：“不用，她會理解的。”
“可是……”
“沒有可是，她是孫門家的女兒，家族的利益纔是最重要的。我會盡快安排她和洛陽的婚禮，等她做了母親，生下我孫門家的男丁，我再選個時機告訴她。”
草間侍姬鞠躬：“嗨。”
洛陽心中一聲嘆息，百感交集。
如果他不在這裏，什麼都不知道，他大概會與孫尚香結婚。聽孫門漱石剛說的話，估計孫尚香會跟他籤一份婚前協議，他們生的男孩要姓孫門。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答應，但就他對自己的瞭解，如果孫尚香對他撒嬌，再給他吹一吹，他大概就軟化了，然後一輩子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孫門漱石：“侍姬，今天晚上我們跟松平君見面的事，回去之後你不能跟尚香說，更不能讓洛陽知道。”
“是。”
洛陽起身，這一剎那間他想衝進隔壁茶室，讓孫門漱石和草間侍姬無地自容，讓他們給自己一個交代！
可是，一股疲憊心傷的感覺突然涌上心頭，那股衝動也淡了。
“還翻譯嗎？”中年男子問。
洛陽搖了一下頭：“我們走吧。”
“我們走吧。”洛陽感覺很疲憊。
孫門漱石和松平偉雄接下來會聊什麼，他已經沒有興趣知道了。
中年男子起身帶路。
原路返回，上車。
老王開車往回走。
洛陽看着窗外的夜景走了神。
“是不是很失望？”老王打破了沉默。
洛陽一點反應都沒有。
“小洛，你太年輕了，很多事情看不透也正常。孫門漱石能從一個普通的商人發展成扶桑頂級的財閥，沒點心計和手段那怎麼可能。今天晚上我帶你來看到他的真面目，我沒有的意思，只是不想讓一個外族人利用你，及時止損是你最好的選擇。”
“及時止損？”
老王點了一下頭：“嗯，你得這樣做。”
洛陽忽然笑了：“哈哈哈……”
老王看了洛陽一眼，有點擔憂的樣子：“我覺得你應該哭纔對，要不你哭吧，別笑了。”
“哈哈哈……”洛陽笑出了淚花。
老王嘆了一口氣：“好吧，你想笑就笑吧，總比憋在心裏好些。”
“哎！”洛陽一聲嘆息，止住了笑聲。
老王剎停了車，看着洛陽，關切地道：“你沒事吧？”
洛陽看着南邊的天空，喃喃地道：“上次有個人跟我說及時止損，後來她把她跟我的感情換成了一筆投資，你剛纔又跟我說及時止損，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老王有點不高興了：“小洛，你這話可就不好聽了，我好心帶你來見一見孫門漱石的真面目，免得你被利用，我沒別的目的。”
洛陽從窗外收回視線，看着老王：“剛纔我之所以忍不住笑，是因爲我覺得我跟及時止損這四個字有緣，每一次出現，我其實已經被人利用了。”
老王避開了洛陽的視線。
“你其實早就知道孫門漱石的計謀，沒準他跟松平偉雄就是在那家溫泉旅館談的，你從頭到尾都清楚。你沒有提前告訴我，是因爲你其實也想做掉安倍三郎，孫門漱石的計劃正中你的下懷。你和孫門漱石的目的都達到了，然後你順手就揭穿了孫門漱石的醜惡面具，一石二鳥，對嗎？”受了刺激，洛陽好像打通了腦子裏的什麼經脈，一下子就敞亮了，門兒清了。
老王過了好幾秒鐘才移目過來。
四目對視。
老王乾咳了一聲：“我說，你怎麼突然就變聰明瞭，真是奇怪啊。”
洛陽哂笑道：“我變聰明瞭？跟你們這些老狐狸相比，我差得遠了。我也不想跟你瞎扯了，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
老王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