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冶回過頭,轉身看着窗外的景色。
“朕有的時候,忽然就明白了,爲何什麼,君王是孤家寡人,這天下都是朕的,可是這天下,又都不是朕的。黃麟啊,你記住,人心這個東西,千萬不要琢磨,千萬不要湊近了看。不然,這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黃麟聽着唐冶的話,不解的擡頭。
“皇上,奴才不明白。若是不湊近了看,不琢磨着,豈不是,被人坑害了也不知道。”
“世間陰陽,八卦兩級,人性本就是黑白混雜的東西,別人是如此,你是如此,朕也是如此。湊近了,大家都一樣,根本沒法看。最重要的是,怎麼做,論跡不論心。”
唐冶回頭笑着說道。
“臣子要揣測皇上的心思,可你知道,皇上要做的,是什麼嗎?”
黃麟想了想開口說道。
“皇上,也要揣測臣子的心思。”
“不,這你就錯了,朕不需要揣測他們的心思,朕要做的是,控制他們的心思,跟着朕走。皇上也是人,不可能讓人做到,不這麼想,他能做到的是,讓人不敢這麼想。”
黃麟看着唐冶的眉眼,低頭躬身,並未說話。
江源二郎從嶽龍的附上出來之後,回身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那緊閉的大門,笑着低頭進了轎子裏。
“天皇陛下,這人是什麼意思,每日倒是都放咱們進去,可是進去了,卻顧左右而言他,並不多說什麼。”
江源二郎的身子隨着轎子的擺動,微微上下晃動。
聞言,他緩緩睜開眼睛,開口說道。
“一切都還沒有眉目,你要他說什麼?難道要他主動說,你要招攬我麼,我們可以一起造反?”
“話雖如此,可咱們就這麼一日日的耗着?”
自打進了嶽府的大門,到現在,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可這一個月的時間裏,光茶都喝了幾十種了,卻沒有一個字提到了正經事兒上的。
“急什麼,日子還長着呢。眼下,若是嶽龍先開口了,我倒是反而有些不敢來了。”
“主子這話,這是什麼意思?”
“嶽龍着急,還是我們着急?”江源二郎反問道。
轎子外面的人,半晌不說話。
好一會兒,纔開口說道。
“奴才覺得,是嶽龍着急。眼下,沿海那邊的情況已經確定了,唐冶把三軍撤了出去,咱們少說又有好幾年的時光,可嶽龍這邊……唐冶把皇后送回孃家的事情,可是大寧人盡皆知啊,雖然沒有直說廢后,可也是能瞧出皇上的意思的,京裏不安寧,那些文武大臣雖然被放出來了一大部分,可一個個的,誰敢說對嶽龍沒有怨言?彼時,可都是奔着溫可言和嶽龍去的,到最後,卻把自己給搭進去了,他們兩個倒是沒有什麼事情。”
“這你就錯了,嶽龍有什麼可着急的?皇后?沒有廢后,他就是國丈,嶽幽就是皇后,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唐冶把嶽幽送回去,看着是強勢嚇人,可你仔細琢磨琢磨,一個天子,動了氣了,卻也只能說是送回去省親,你覺得,這是在給嶽龍留面子?”
“我看,他唐冶是在給自己留面子。”
“給自己留面子?”
“嶽龍和嶽幽進來聯繫頻繁,便是我們這些在宮外的人都收到消息了,你說,這個事情,知道的人少麼?既然是不少,那唐冶總不能自己裝傻,說是不知道吧?”
“這樣嚴重挑釁皇權的事情,他要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大家都羣起效仿,久而久之,這皇權,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可是,這要是有反應,又該反應?廢后麼?呵,唐冶現在,只怕是也不敢廢后吧。岳家手裏握着的兵,有多少?別說那明面上的,其餘各地的封疆大吏,又和岳家有多少牽扯?戍邊的將領,又有多少,是受過岳家人的恩惠的?”
“若是聽主子這麼一說,奴才就更不明白了,若如此,那嶽龍既然毫無忌憚,爲何不反?”
“你說的倒是輕巧,唐冶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你以爲是靠着嚇唬人坐上去的?自然是有他的手段的,別說別的,就北邊的大涼,就和唐冶有多少說不清道不明的利益牽扯,嶽龍也害怕啊,當年唐冶那樣的雷霆手段,收拾多少自以爲大權在握,十拿九穩的人,嶽龍能不擔心,他就是下一個麼?”
“主子。”轎子外面的人沉聲問道,“那主子這麼日日前來喫茶談談閒的,又是爲了什麼呢?”
“人心裏的念頭,最怕的就是有了這個念頭的苗子,一旦有了,就會不受控制的生根發芽。嶽龍也是普通人,咱們要做的,是在嶽龍和唐冶這對君臣的心裏,種下一顆種子。一個是懷疑的種子,另一個,是不臣之心的種子,一旦生根了,想要祛除,那可就太難了。”
說着,江源二郎開口說道。
“不過,我們終究是外頭人,想要真正的和這局裏的人說幾句話,那是不容易的。我記得,咱們在京城裏一直養着一個人,叫什麼來着?”
外頭的人想了想,開口說道。
“主子您說的,可是如今的九門提督袁峯的侄子袁明金。”
“這個人,現在位居何種職務?”
“此人屢次科舉不中,靠着家裏的蔭庇,在進門提督裏,領着一個閒職,雖然自己不行,可究竟祖上是做過二品大員的,家中也算是世代出仕,因此在京城裏也算是有些名號,與嶽乾倒是也有些交情。”
“有點交情就好辦,就他了,這樣的蠢貨用起來,有時候,反倒是好用。”
說着,江源二郎掀開簾子,湊近了和那人輕聲說道。
“回頭,叫這個袁金明多去岳家走動走動,也好好的勸說勸說岳龍和嶽乾。手裏握着十萬軍隊,卻屈居在人下,受着委屈,何必呢?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