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服務員在門外走廊清理垃圾的聲音吵醒了我;藉着窗簾都遮擋不住的光亮,我拿起牀頭櫃上的手錶一看,已是上午9點了。
初夜於我的女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不知道;只是留下了一張便籤紙:輝哥,我回廠了;我還是喜歡有點像流氓的你!也會記得你一輩子!阿嫺留。
我流氓了嗎?反正是半醉半醒時鑲刻的記憶,無法清晰。
既是女人的佐證,看來,我是真的變成流氓了!只是“流”的還得體,也就應驗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情場傳言!
如果在王沁面前,我要是流氓點的話,會來淡水躲劫嗎?
犯賤!這時候居然聯想到了王沁!
看着清秀的字跡,我笑了笑,翻身起牀了。
下到大堂,借服務檯的話機,給曹姐新居打電話;曹姐早就過去了,還幫我帶了早餐。
我趕到曹姐家的時候,見曹姐戴着眼鏡坐在茶几旁邊喝茶邊翻看東西;見我進來,連忙取下眼鏡起身。
“小夏,廚房餐檯上有早點,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喫什麼,就隨便買了點,趕緊趁熱吃了;先填下胃!”
“謝謝姐!”
確實有些餓了;一份小籠包,一份白粥,兩個茶葉蛋,幾乎是風捲殘雲!
“看來昨晚喝醉了吧!”喫完坐在曹姐對面的時候,她肯定是聞到了我還在散發的酒氣。
“是!人多了,沒控制住!”我有些難爲情了。
曹姐笑了笑,隨手遞給我一疊她先前在看的表單。
“所有應收款的單據都在這裏,你先看看吧!”
我一一翻看了一遍,都是原料訂購的預付款票據,有銀行轉賬匯票憑證,有對方的收款收據,還有隨手寫的白收條等,共13張,總金額達230多萬,最多的一筆是70萬,最小的一筆是5萬。
還有一些原料交貨清單。
雖然我沒有接觸過財務知識,但基本常識還是看得懂。
“這都是合作多年的老客戶了,一直都是蠻講信用的;他們得知我要把廠賣掉,就開始賴賬了,我答應付給他們違約金,他們都不同意,說是這些錢付違約金都不夠;這兩個月,我光給車加油的錢都上萬了,一個個就是翻臉不認人;都是些沒良心的狗東西!”
“姐,既然都有證據,爲什麼不走法律途徑呢?”我有些納悶了。
“哎呀,繁瑣的要命!法院從接狀到判決,短則半年,長則1年!前兩年,有件事,整整折騰了2年!結果都還沒拿到全款!要等到法院的結果,我的頭髮都要白了!”
既然是合作多年的老客戶,且都是生意人,常理上應該不會如此下作,否則,怎麼混得下去呢?
事情肯定有蹊蹺!
我暗自琢磨着。
“姐,你老公的兩個弟弟也是在廠裏做嗎?”我忽然想到了曹姐亡夫的兩個兄弟。是兩兄弟的無恥行徑,才逼曹姐走上了賣廠的無奈之路。
“都在!一個是做採購,所有的原材料都是他負責購買;一個是做後勤!”
“他們在廠裏有股份嗎?”
“沒有!他們沒有錢入股,我老公也不會同意!但給的工資很高;兩個叔子這些年都賺了不少黑錢,我和老公心裏都有數,看他們也不是外人,只要不太過分就行;所以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就是喜歡買碼,兩兄弟都輸的一塌糊塗了!”
香港六合彩票是哪一年傳入惠州,我沒有考究;最大的誘惑就是先下注,後結賬,40倍的高賠率不知令多少人神魂顛倒,夜不能眠!我在惠州的時候,店裏的一些桑拿妹逢每週的雙日就會聚集現在一起,一個個都覺得自己是神仙下凡,相互猜測這期出“家”還是出“野”,出“牛”還是出“狗”;下單之後一個個便翹首期盼,等待晚上9點半後的開獎時間快些到來!
當然,也有偶爾猜中的,否則,只有腦袋灌鉛的人才繼續不知死活!
應該是90年代末,地下黑莊的毒手伸向了內地,而且極受追捧;一夜之間,“男女老少都買碼”成了一道無光彩的景緻,不知害得多少農村人輸了夏收盼秋熟,輸了秋熟撈破頭!一夜暴富不成,乃至荒廢了多少田土;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
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斗大的字認不得一框,你能識得出五行?看得懂八卦?
我信你個鬼!
我見阿雲也買過幾回,而且每次下注都上千,但沒有一次被財神眷顧!
阿雲也曾引誘我跟他一起小玩幾把,但我自視沒有偏財運而拒絕上當。
想必曹姐的兩個叔子定是如此,纔打起了要分哥哥財產的歪主意。
“那這件事與他們兄弟倆有沒有關係呢?”
“肯定有!但我找不到證據!”曹姐臉上無奈盡顯。
“這些人的住址你都知道嗎?”
“知道!淡水附近就有3個!倒是欠最多的那個在汕頭那邊,也是海珍珠的原料最大供應商。”
“你每次過去要錢時候,他們都願意見你嗎?”
“次次都見!而且挺客氣的,表面上都說是給死鬼面子!不跟我計較!”
我當即斷定:這是一羣明顯由曹姐兩個叔子在背後搗鬼,想全喫掉這些錢,欺負曹姐孃家無人的地痞行徑!
我彷彿被福爾摩斯附體了!
常言道:好人怕瘋子撕咬,地痞怕流氓折磨!
“小夏,你不管使什麼手段,出了事姐擔着,不出人命就行!只要用錢擺平的事都不叫‘事’!姐姐我不差這點錢,就是有一口氣壓在心裏憋屈的很,姐難受!”
曹姐也是氣上頭了,說完就將快送到嘴裏的半杯茶全部倒在了茶几上。
肯定難受!亡夫和女兒屍骨未寒,就遭到夫家人的無情逼宮!被迫賣廠!還聯手客商賴賬貨款!
然後,曹姐又起身,從沙發上的手包裏取出兩疊還沒散捆的百元大鈔放在我跟前。
“小夏,這是姐給你的零花錢,拿着!”
出手就是2萬給我零花!曹姐的大氣讓我很是喫驚。
無功不受祿,這錢不能收!
“不!不!姐,我身上有錢,這個我真不能要!”我趕緊拒絕道。
“那你是嫌少吧?!”曹姐似乎誤會了我的意思。
“姐,我不是這意思,你已經對我夠好的了,我還不知道如何感恩呢!”
“姐姐喜歡你!有你在,姐姐的腰都直了好多,心情也爽了很多!昨天晚上是我在這幾個月裏睡得最香的一回;所以,姐姐還要感恩於你纔是!”
要是阿雲聽到這樣的話,恐怕做夢都會笑醒,但我對老女人的“喜歡”毫無興趣可言!
面對曹姐的真心實意,我不好再拒絕了。
“謝謝曹姐!”
“這就對了嘛!事情不要急,先把辦法想好!”
“一定會有辦法的!”我點了點頭。
說心裏話,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是給曹姐暫時的寬心。
既想賴賬,必備後手;血雨腥風肯定難以避免,單憑我一己之力,肯定是不行,還得請阿雲幫忙出手。
所以,我決定下午就去找阿雲,他的鬼點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