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我正在辦公室和王粵明商量一家磁帶廠消防改建的事,羅所長打電話過來了。
自公司開業以來,幾個股東是很少過問公司業務上的事,只在月底聚一下的時候,才聽我彙報。
“小夏,你認識一個叫阿雲的嗎?”
派出所來電,絕對沒什麼好事,阿雲肯定出事了!
阿雲知道我開公司以後,就很少聯繫了;他不是一直呆在淡水嗎?怎麼跑到惠州來了呢?
“羅叔叔,認識啊!是老鄉,他犯事了嗎?”
“你有空過來一趟嗎?電話裏講不清楚!”
電話里居然還講不清楚?看來阿雲犯的事不小!
我沒有絲毫的猶豫,直奔橋東派出所。
憑我和阿雲的交情,只要能保出來,我絕對不會含糊的!
“昨天晚上,我們對一家ktv進行突擊檢查的時候,發現他和幾個爛仔在一起,從室內瀰漫的氣味和現場殘留的細節,我們懷疑他們吸食過吸毒,被我們全部帶了回來!”
在所長辦公室,羅叔叔簡單向我透露了阿雲犯事的經過。
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眼鏡”的死還是沒有能讓他回頭!
“只是懷疑嗎?”
“我們及時取了尿樣,已送醫院鑑定;但從阿雲的面部氣色和眼珠的顏色判斷,應該是‘老飄客’了!”
“他要你們找我是什麼意思呢?”
“他肯定是想你把他保出去吶!”
“在沒有將案件提交之前,交2000元保金還是可以的;只是看你願不願意保他!”
抓了罰,罰了放!犯了再抓!即便是現在,有些地方還暗中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爲啥?
創收唄!
地方財政一般都緊缺,警察辦大案要案也需要經費;這一做法,就是正所謂的“以黑養紅”!
“如果不保呢?”
“等化驗結果出來,如果呈陽性的話,就會送戒毒所強制解毒,一般是兩年!”
“那羅叔叔的意思呢?”
“你和他的關係怎樣嘛?”
“是很鐵的兄弟!之前,他幫過我不少的忙,可以不要命地幫我拼,我能走到今天,他確實出過不少力!我一直懷疑他搞這鬼事,但我不懂,所以就沒有提醒他!”
羅所長點燃一支菸,思索了片刻。
“論你們之間的感情,你可以出面保他!若論起危害性,大可不必,那可是害了親戚害朋友,害完朋友害鄰居,最後把自己的生命都搭進去的‘斷腸草’!”
“羅叔叔,那個東西是不是一種白色的粉末?”
我忽然想起去年在淡水海邊租房外的門縫裏親眼目睹阿雲和“眼鏡”吞雲吐霧、醉生夢死的情景;還有阿雲在“睡蓮花開”那邊的種種。
“是!那東西,一旦上癮,自己很難擺脫,每天都要依賴它;以目前的地下交易價,1g就要上百元,癮粗的,一天就要幾百;所以,即便有萬貫家財也會消耗殆盡的;一些上癮的爛仔,沒有錢買那玩意後,就去偷搶;現在有好幾起案子都與吸毒有關!”
“所以,我建議你不要保他,狠點心,也是爲他好;一般情況下,兩年以後都可以康復!即便是現在很恨你不講兄弟感情,以後還會感激你的!”
而陸陸續續從我手上借走10萬元錢,沒做一點正經事,這又是害了朋友!
剝開良心包裝,只要阿雲沒有觸犯刑事,我有一千個理由保他!
“羅叔叔,我可以見見他嗎?”
“可以的;羅叔叔還是勸你不要答應保他,他還很年輕,送他去強制解毒,也等於是挽救了他的性命!戒毒成功以後,就是個正常人了,那時候,你再幫他一把,也算盡了你們的兄弟情分!”
在審訊室裏,我見到了半年多沒有在一起的阿雲。
這還是那個風趣、豪爽、英俊、瀟灑的美男子嗎?!
頭髮蓬鬆,面色蠟黃,先前犀利的眼神早已不見,只剩下昏黃如殘燈的幽幽之光!
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廢了!徹底廢了!
頓時,一股酸楚直衝我心坎;我衝上前去,緊緊摟住了阿雲!
“雲哥!我們纔多久沒見?你怎麼成這樣了啊!兄弟?!”
我不住地搖着阿雲的雙肩,恨不得把他從噩夢中搖醒!
“輝哥!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阿雲亦是滿臉的苦笑,精神狀態毫無。
作爲曾經生死與共的鐵桿兄弟,我沒有責怪他的權力;眼下,除了同情和憐憫,更多的就是恨!
恨他把“眼鏡”拉下水的貪婪!恨他明知是死路卻還要不計後果、一意孤行的弱智!
如果我今天保他出去,那就真的是徹底害了他!毀了他!
“眼鏡”回家還有一個骨灰盒載魂,而阿雲的未來呢?
“輝哥,你能抱我出去嗎?”
阿雲聲音很細,眼裏注滿了乞求;恰如一個飢寒交迫的真實乞丐向路人的伸手!
那是對自由的渴望!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到那種痛切的感受!
面對阿雲突如其來的渴求,我一時茫然了。
我就這瞬間的猶豫都被阿雲覺察到了。
“算了,就不麻煩輝哥了;輝哥,你保重吧!”阿雲說完,轉身就要走。
阿雲的自由與否,就在我的一念之間!
就是我保他出來,他又能怎樣?還不是濤聲依舊?!只能是加快了去往地獄的腳步!
阿雲哀怨的聲腔裏融滿了對我的失望;令他想不到的是可以過命的兄弟,在自己遇到麻煩的時候居然會如此絕情!
我趕緊拖住阿雲。
“雲哥!不是我不講兄弟之情,否則,我就不會過來!剛纔所長和我聊了很久,以你現在的狀態,必須強制戒毒!所以,你還是進去把毒癮強戒了吧!一般是兩年,等你出來以後,只要我夏明輝有碗飯喫,就絕不會少雲哥你一口!”
“你就不要給家裏寫信了,免得二老擔憂,讓左鄰右舍知道了也不好!二老的事我會替你照顧好;每個月探視的日子,我會去看你的!你在裏面有事就給我寫信!”
阿雲再沒有言語,也沒有絲毫激動的表情;此刻,他滿腦子除了對我的怨恨,應該再沒有其它!
我再一次擁抱了他。
“兄弟!給自己信心,我在惠州等你康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