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沁醒過來後,見到我拉着我的手一邊跟我道歉,一邊嚎啕大哭,既撕心,也裂肺!
“沁沁!沒事!沒事!只要你安全就好!安全就好!”
還有什麼比大人的安全更重要的呢?!
司令跟沁媽媽聞訊也趕了過來;看着躺在病牀上抽泣的王沁,司令一臉的凝重,沁媽媽也是老淚縱橫。
在醫生辦公室,主治醫生告訴了我關於王沁的流產病因:“老闆!你老婆是做什麼工作的?平時的工作壓力大嗎?”
“她自己經營着一家貿易公司;我們從國外回來以後的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很忙,星期天都沒有休息!而且妊娠反應很大,喫不進任何的食物,就連喝水都吐!”
“試管嬰兒只是一種助孕技術,母體受孕後與自然懷孕基本一致,所以不能完全保證胎兒的正常發育;你老婆的子宮內膜偏薄,加上她又營養不良、貧血、平時的休息時間不夠等原因,引起併發症而導致流產!”
“以後還能受孕嗎?”這也是我最想知道的。
“即便是想再次進行試管受孕也得等她的身體完全康復,兩年之內最好是不要!至於是否會再次流產,從你老婆的情況來看,誰也不敢保證了!”
“那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呢?”
“你老婆的年齡已過了女人的最佳孕育期,要是有過頭胎生育倒無所謂,如果是形成了自然流產導致大出血,危險是肯定存在的!所以,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這無疑是終審裁決!
王沁的這一次流產,給兩家的大人們的心理都造成了極大的壓力,我爸媽再一次趕到了惠州。
夏家極有可能無後的結果是我爸媽最不能接受的!
在賓館裏,我爸媽也是滿臉的愁苦。
“輝輝!沁沁這樣的身體又如何是好啊?以後真要是再懷不上怎麼辦呢?要是能抱養一個也行的,可是,搞了這麼多年的計劃生育,現在的孩子都金貴的很,哪家會有多出來的呢?”
“老婆子!你不要出餿主意哈!不是自己的血脈能帶的親麼?輝輝又不是沒有能力,幫別人養孩子,發癲啦!等把孩子養大成人後認了親,有良心的還好,要是養了條白眼狼,咱們就是把腸子悔青了都沒用的!我們哪天閉了眼還有輝輝在,要是等輝輝老了倒牀以後,恐怕連口棺材都討不到!三姨媽跟毛爹倆老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我爸的態度很是硬氣,這一次,終於輪到他老人家發話了;他的意思非常的明顯,夏家絕不能在我的手上斷了後!
三姨媽是我奶奶的堂姐,我的姨奶奶;也不知是誰的問題,老兩口一生沒有生下個一男半女,就連姨外婆懷孕的機會都不曾有過;姨奶奶也是非常想有個孩子,於是,在30歲的時候經人介紹,就在離家50公里遠的外鄉抱養了一個半歲不到的女兒;我姨爺爺是遠近聞名的頂級木匠,尤其是以打龍舟最爲出彩,家庭條件自然不差。
小女兒養到了19歲,二老熱熱鬧鬧地替她招郎進了門,還生下了一對龍鳳胎;一家人和和美美過了十多年後,生活便發生了變故。
也不知是隊上的哪一個多事的嘴告訴了養女兒的身世,找機會偷偷回家認了親,回來後對自己的養父母的態度一天不如一天;87年的時候,我的姨奶奶患上的青光眼,出門全靠手摸;而我姨爺爺的一條腿也出了問題,走路都開始瘸;其實,二老的病還是有藥可治,但養女兒堅決不肯。
兩年後的夏天,我姨奶奶淹死在了家門口的水塘裏;有說是自盡,又說是看不清路自己掉進了水塘淹死;因大人們都去田間忙着搞“雙搶”了,根本就沒有人聽到姨奶奶的呼救聲;到底是何死因不得而知。
姨奶奶去世後,我姨爺爺的日子就更加難過,加上腿病癒加的嚴重,下牀都很困難;也就在那年冬天,姨爺爺躺在牀上將被子撕破紐成了一根布繩,一頭系在牀頭,一頭捆住自己的脖子,掙扎着從牀上滾下來後自盡了。
養女夫婦從鎮上買了一口薄棺材回來;我爹一見,頓時火冒三丈,硬是當家將姨爺爺屋後的幾根臉盆大的杉樹砍了給姨爺爺做了一口厚實的棺材。
養女有兩個已經成年的侄子,不信邪,口出狂言要動手,被我前後扔進了淹死姨奶奶的水塘裏。
那次,我也披麻戴孝參加了姨爺爺的葬禮;也是頭一次見識了我爸的血性與霸道!
那還了得?!
欺負我姨爺爺家無人嗎?
也就是那一次,對抱養別家孩子的後果深深印在了我的腦海!
我爸的話不無道理!放眼世間,真正對自己的養父母好的又有幾人?!
血脈相牽,即便是歲月再變遷也永遠無法改變其連着心的固有情緣!
“老傢伙!你只曉得講!難道就眼睜睜地看着夏家這樣下去嗎?”我媽也是很無奈。
“親家們支不支持我不管,反正‘領養’我是堅決反對!莫進我夏家的門!用夏家的錢撫養別家的人,有什麼意思嘛!”
“難道要輝輝離婚了再結不成?”我媽的眼睛直瞪着我爸。
“裁縫的指頭已經頂到了針!換個底箍子也不是不可以啊!我不可能看着夏家毀在輝輝手裏,到時候我死了都不會閉眼的!”
爲了傳宗接代,我爸終於抖出了心裏話。
“輝輝他祖宗幾代人都沒有做過虧良心的事,怎麼到輝輝手裏就斷了譜呢?老天真是沒長眼啊!唉咦!”我媽說完,長嘆了口氣。
從90年代中期開始,老家忽然冒出了一股習族譜的風,同祠堂的人便開始修習族譜;修譜之人一路翻山越嶺、過江渡河地尋根問底,追溯到了祖宗十八代;祖宗就是一根大樹的根,而本族人就像是大樹上的枝椏,一戶都不遺漏;爲此事,我父親很慷慨地捐了2萬;一年後,一本厚厚的夏家族譜用紅絨布包着被他老人家珍藏了起來。
我爸眼下的態度與那本族譜不無關係,他盼望着在我的虅下還能繼續結瓜!
而司令與沁媽媽的心情也能理解;雖然,王家的直系在司令的手裏無法傳宗,但他還有堂兄弟,王家的族譜還能繼續攀延;且“女兒”也是兒,還能在女兒婆家族譜里名正言順地立名!只是不能託女兒將王家的血脈繼續延伸!
面對二老的心情,我好無語啊!
一邊是亙古未變傳統觀念,一邊飽經風霜洗禮的摯愛!
“爸!媽!你們就不要給我和沁沁壓力啦!沁沁的心裏比誰都難受!一代管一代,你們還操心那麼遠幹什麼呢?”
“你呀!算是白養你啦!你要是沒有生育能力,那是我老夏的命!我跟你媽也就認了!但情況不是這樣的嘛,完全可以補救,爲什麼不爭取呢?”
“爸!你不用勸我了!我是不會跟沁沁離婚的!”
“行啊!你的翅膀硬了!大人的話你也聽不進了!我跟你媽明天就回去,你也不用再回家了,就當是沒有生你!”
我爸已經被我氣得額頭上的青筋直冒,他沒有想到我的態度會是如此地堅決,根本沒有考慮的餘地!
這是自我懂事以來,父子之間唯一的一次翻臉。
“老頭子!輝輝都成家立業了,他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作主吧!我們也是瞎操心!到時候,我們的腳一蹬,眼睛一閉,就什麼事都了啦!”我媽見我們父子倆極少有吊臉的時候,趕緊站隊選擇了我這邊。
“你這個老婆子!挑鬼的是你,現在賣鬼的也是你!你不姓夏,倒是好,而我,死了以後真沒有臉見那幫先人!”
我爸氣得把煙一扔,倒在牀上矇頭就不再言語了。
第二天一早,二老就真的趕上了回老家的臥鋪車,來了個不辭而別!
司令跟沁媽媽得知此事後,一言不發,只能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父母心裏的小九九,又豈能瞞過司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