嬋爸爸對自己的此行很是滿意,他不僅看好七星漳,還看上了七星漳周邊的近千畝低窪田;隨身攜帶的兩卷膠捲都拍的所剩無幾了。
因離植入珍珠胎胚的時間還有兩個多月,嬋爸爸回去跟幾個同行商議後再過來;具體的合作辦法和需要政府修繕的地方會與我直接溝通。
解放初期,爲了解決5億多人口的喫飯問題,國家發出了“圍湖造田”的號召,並率先在中國的五大淡水湖(鄱陽湖、洞庭湖、太湖、洪澤湖、巢湖)周邊的淺窪和溼地開展了轟轟烈烈的造田運動;而我的老家,地處洞庭湖的西部,河汊交錯,溼地遍佈,圍湖造田以後,儘管新修了大量的水利排灌工程,但垸內還是留下了不少的內湖、內河和像七星漳這樣的低窪農田。
由於圍湖造田的原因,致使古老的洞庭湖從最早的2600多平方公里的湖面,最終只留下了800多平方公里的溼地面積了;而每年秋末到來年的春末,是洞庭湖的枯水期,加上湘、資、沅、澧等四大水系從雲貴高原帶來的泥沙沖積,擡高了湖牀,枯水季節只留下湖心的幾條主航道來維繫着從各水系的中游直下岳陽的水上運輸線;只有等到雲貴高原的梅雨季節帶來的大量雨水順着四大之流奔騰而下,方能再現800裏洞庭湖面煙波浩渺的醉人壯觀!
隨着國家的發展駛入了快車道,高速公路四通八達,遇山穿洞,遇水建橋,如今的洞庭湖,再也不見往日的汽笛歡叫、漁舟唱晚、蘆花飄飛的美景,只有幾條滿載砂石、來回航行的駁船還宣誓着萬年湖泊的存在!
而這些美景,也只有我們和下一代人在記憶裏可以百度,我們的下下代只能是聽故事了!
因觀賞洞庭湖,是阿嬋父女的嚮往,而上海,也是媛媛嚮往的大都市,就在我跟媛媛新婚後回門的第二天傍晚,在“望江樓”話別了鎮長後,我便帶着媛媛陪同阿嬋父女登上了由常德開往岳陽的客輪。
既可以遠送阿嬋父女一程,也可以達成帶媛媛新婚旅行的心願!
回門回來,媛媛有妊娠反應,便早早地睡下了;我們一家人陪阿嬋父女一邊喝擂茶一邊拉起了家常;嬋爸爸對這個湘北特產情有獨鍾,接連喝了兩大碗。
以往每次跟我在一起,阿嬋都特別放得開;此次,自然也不例外;而我爸媽這些年往返廣東,多少也見了一些世面,也就不顯得扭捏。
“阿姨!您說我長的醜嗎?”阿嬋拉着我媽的手,忽然冒出了這句話來。
我大概明白她要向我媽善意申訴當年的苦了!
“誰說你長得醜啊!那就是眼瞎了!”
我媽開始被阿嬋帶進溝裏啦!
“那您說,我跟你們家兩個兒媳婦比呢?”
“你比她們更漂亮!”
還好!我媽還沒有老糊塗!
“阿姨!不瞞您和叔叔說,當年我比現在還漂亮呢!”
“那肯定是!肯定是!”我媽連忙首肯道。
阿嬋沒有吹噓,從現在的輪廓裏就能很清楚地找到青春少女時的模樣!只是多了一些歲月的滄桑!
“可您這個兒子硬是看不上我呀!我都倒追了他兩年,從福建一路追到了廣東耶!我爸媽還從福建跑到珠海幫忙追呢!您知道嗎?”阿嬋說完還捏了一下我的耳朵。
“噗!”我將一口快要吞下的茶硬是忍不住吐了出來。
“阿嬋!別瞎說!”嬋爸爸都覺得有些尷尬,連忙制止道。
“爸!沒事!明天我們就要走了,就想跟叔叔、阿姨聊聊天唄!開開心!新娘子就是知道了也不會生氣的!”
性格還是當年的阿嬋!只是她老公出事後的這幾年,恐怕難以見到她的秉性了!
“哈哈哈哈!還真沒有聽輝輝說過這個故事呢!”我媽笑得好樂呵。
“最後見到了嗎?”
“沒有!您兒子一直都沒有給我機會!就連她的照片都沒有看一張!小氣得要命!硬是怕我跟王小姐打架!”
阿嬋沒有添油加醋!
我爸坐在一旁只是抽菸、喝茶,但嘴角還是溢出了絲絲心裏的暗喜。
或許,他在尋思:兒子還有這樣一個紮實的備胎!
“呵呵呵呵!這次你們父女倆遠道而來,確實讓我們夏家感恩不盡!輝輝能結識你們,也是他的三生有幸!”
哈哈!我媽還是有些口才的!當然,也是她的肺腑之言!
“阿姨!叔!媛媛的確是個好媳婦!我雖然這次是我與她的第二次見面,當輝哥告訴我關於他們之間的故事後,我真的好感動!她能等輝哥這麼多年,確實值得欽佩!要不是王小姐心生變故,恐怕媛媛會繼續等下去的!”
我深知,阿嬋臨行的前夜能說出這番話,雖然是拉家常,但也是間接道出了藏在她心底的諸多遺憾!
自從年前在深圳與阿嬋告別以後,我就想:如果當年我跟阿嬋在一起,絕對會上曹姐的賊船,也就不會爲了王沁而去冒險!
至於有沒有今天的我,就很難說了!
惡慣,總會有滿盈的時候!
只要我繼續走,即便不欠下一條人命,我也就永世不得翻身!阿嬋也會受到連累!
天意啊!
一路向東再往北,客輪在似河又似谷的洞庭湖裏緩緩航行了一夜,天明時分終於靠岸;在湖的邊沿,還有河的存在;進入湖的腹地之後,三層樓高的客輪居然像跌進了不到三十米寬的河谷裏,兩邊全是沖積而成了泥灘幾乎沒了船頂,船員還用竹篙站在船頭利用強光探照燈來擊水探路!
這還是在洞庭湖裏航行麼?
我禁不住在心裏驚呼:我的名滿神州的洞庭啊,你已經病得不輕啦!
站在船舷邊的嬋爸爸直搖頭:這就是我一直神往的洞庭湖啊,真可惜呀!
據家裏的老人們講:以前,洞庭湖發大水的時候,上游下來的水都還比較清;但到了60年代末期,每年從上游流下來的水就像泥漿;其原因就是:從1953年開始,位於太行山脈的山西省昔陽縣的大寨大隊利用十年時間大搞農田基本建設,將荒山改造成了梯田,深谷改造成了良傾,糧食獲得了當時畝產標準的大豐收;1964年春,國家一聲號令,將“大寨精神”在全國範圍內大力推廣。
於是乎,地處四條之流上游的省份積極相應國家的號召,將荒山改梯田,原有的護土植被遭大肆地破壞;趕上梅雨季節,地表層的泥沙便被衝擊後順水直泄而下,一路狂奔後落在了洞庭湖內,也就成了現在的模樣。
每年春夏的上游泄洪時節,從岳陽城陵磯注入長江的水,一半渾濁一半清,渾濁的部分便是洞庭湖的“傑作”!
當然,這也不能歸咎國家當年的決策,將近七億人口,每天都要喫飯呀!
又與東歐的老大哥翻了臉,欠了他一屁股的外債,既要自主獨立,也要自力更生!誰都靠不住,只能是靠國人自己!
好在前些年,國家在洞庭湖的各條之流上游新修了水電站,加上“退耕還林”政策強力推動了上游生態環境的改善,現在注入洞庭湖的江水才見了綠色。
這一折騰,就是將近半個世紀!
我的孫輩們,請銘記這段洞庭湖褪色的歷史吧!
陪阿嬋父女在岳陽遊玩了一天,當天晚上,阿嬋父女就乘火車趕往了長沙,計劃第二天再轉飛機回深圳;而我和媛媛也於當晚坐上了往南京的江輪;打算在南京遊玩幾天後再去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