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嶺南打工那些年 >第367章 墓碑前的傾訴 (尾聲)
    一年後的“清明”節,王沁再一次回到了白果樹灣。

    這年,司令去世第四個年頭、沁媽媽奔天第二個年頭!

    本來,按照老家的習俗,老人離世三年立碑,因沁媽媽是新冢,又是與司令並臥,還不能合冢,也就延後了一年,趕在“清明”節再合冢立碑。

    依照王沁的全權授意,我已經將司令和沁媽媽的墳一起加土後合成了一冢;並按照廣東人的習俗,用磚砌了一個半高的水泥牆;而且,石碑都已經運到了墳前,只等王沁回來以後就動土立碑。

    記得第一次帶桃枝坐綠皮火車去惠州,火車進入到韶關境內不久,通過窗外就見鐵路兩邊的荒山腳或是半山腰,總能見到一些用磚和水泥砌成的大概不到十平方的扇形半圓型場地,而場地上依次擺着一些瓦罈子;到了惠州後一問當地人,才知道罈子裏面裝的都是本族先人的遺骸!

    這就是他們本族的祖山!

    也是本族的“風水寶地”!

    而且,這些個罈子,有的已經在風雨裏蹭了幾十、上百年!

    那些早年就下南洋謀生的本地華僑,即便是在垂暮之年回來掃墓,只要願意,也能觸摸到自己親人的遺骨!

    嶺南農家人對死人的下葬習俗與內地有很明顯的區別:內地都是用木棺下葬,以示“人世一趟,入土爲安!”;而嶺南人則是人死後用涼蓆裹屍,選一偏僻之地掩埋,兩年後再將還未鈣化的人骨裝進罈子裏,以示“重見天日,環顧後人!”。

    罈子擺得越多,本族人丁越旺!

    每到“清明”時節,嶺南人祖山上鮮花簇擁;而內地,隨處可見用細竹竿掛着的紙吊或是五顏六色的紙質綵球,在清風裏飄飛!

    既是招魂,也是預示本尊還有後人!

    王沁此次回來之前她就打電話過來說,不用像往常一樣要我去長沙機場接機,她會自己安排。

    這年,“清明”節期間的天氣也是出奇的好,連續半個月的綿綿細雨,終於停了下來;就像是先人們在天上灑下的淚,悠纏而柔潤;留下晴日暖陽,將溼漉漉的大地收拾的乾淨而清爽。

    老家掃墓,有“前三後四”一說,唯有在“清明”的正日那天不能動土;於是,就在正日前一天的一大早,我就召集王沁的幾個在家堂兄於司令和沁媽媽的墳冢前等候,而我則在司令的老屋裏恭迎。

    因王沁是前一天晚些時候纔到達縣城,沒有趕上最後的一班渡輪,只得在曹局長安排的政府招待所歇腳。

    就在朝陽晨露中,一輛黑色的粵A黑色凌志緩緩停靠在了司令的老屋院內;最先從副駕駛位置上下車的是王沁;一襲黑色的小西服,柔發披肩,臉上的氣色已經比一年前好了很多,渾身上下都流露着一股職業女人的非凡氣質。

    當年的那個王沁又回來了!

    隨後,從正駕駛位置上下來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西裝革履、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的雅儒型男,一雙黑皮鞋在霞彩裏反射着晃眼的光。

    不容質疑,也無需我質疑!

    眼前這位風度翩翩的男士,必是王沁的新愛!

    沒有特別的關係,不會在這一特殊的節日裏駕車陪同王沁長途奔襲上千公里來老家祭祀雙親!

    “他就是輝哥!我的前任男神!”王沁率先掀開了我的“門簾”。

    沁沁啊!你又何必介紹得如此的敞亮?!

    你是讓我再驕傲一回?還是要我無地自容?

    我早先的容顏已不再!只有被湖風吻熟了古銅色和歲月留下的印痕!

    “輝哥!他叫倪濱,我的男朋友!也是當年那個遠在中東的朋友!”。

    眼前就是那個當年視王沁爲女神、相陪半月卻連手都不敢牽的國家駐沙特使館的翻譯官?!

    這纔是王沁的婚姻標配啊!

    山不轉水轉!岩石不轉磨芯轉!

    只是不知這男士是對王沁的深情難泯,還是沒有能再入眼的佳人?以他的自身條件,不知會有多少極品女性爲之傾情!

    這老天早已安排好的緣分,誰又能猜得準,說的清?

    若真有在天之靈,恐怕沁媽媽的嘴都會笑得中風!

    只是王沁一直都守口如瓶,可能還是兩人的感情與性格的磨合期,還沒有到響炮的時候!

    都到了寧缺毋濫的年齡,以兩人的學識和經歷,心裏都清楚自己的另一半應該是個什麼樣的類型;不像時下的小年輕,只要是能對上眼,就先來個拼鋪搭夥,一隻眼觀察對方,另一隻眼繼續撲捉着窗外飛過的蒲公英!

    “輝哥好!早就聽沁沁講過你們之間的愛情傳奇!今日有幸一見,果然是值得沁沁一生眷戀啊!”

    文化人就是不同,開口就華麗得令人窒息!

    外國話說得溜,國語也聽出半點廣東話的尾音!

    看來,王沁沒有把我們的故事作爲祕密來保留。

    “倪總高讚了!我只不過是一介農夫,早已褪淨了身上的微弱光環,倪總纔是國家的棟樑!”場面上的話,我還是能翻幾句出來的。

    “輝哥!說的有點過了哈!都安排好了嗎?”王沁深知我不是很善外交言辭,連忙用老家話中斷了我與翻譯官的相互恭維。

    人家是職業的外交官,平日裏耍的就是嘴皮子,而且是代表着國家!

    “都安排好了,就等你們呢!”

    “HELLO!密斯王!好久不見!歡迎回家!”一聽,就是阿雲變了調的俏皮聲音。

    這個傢伙!人還沒進院內,聲音就先飄了進來!

    他知道王沁今天回來,所以,他也從家裏趕了過來;這一次見面後,就不知要等多久!

    “雲哥!你也過來啦!”王沁聞聲後扭頭直驚呼。

    阿雲也過來替司令和沁媽媽立碑,確令王沁始料不及。

    “我是來求司令和沁媽媽保佑的!咦?這位先生是你請的司機?”阿雲調侃道。

    “呵呵呵!算是吧!”王沁笑了笑。

    “怎一個‘算’字了得!嗯、嗯!喲西!喲西!明白了!明白了!”

    阿雲的醒悟還引出了宋詞的韻味和小日本的口頭禪;要不是有這位男士在場,阿雲必會張開雙臂,與王沁來個歐式擁抱之禮!

    “介紹一下哈,雲哥!輝哥十多年的鐵桿兄弟,也是我們在惠州十多年的好朋友,現在是惠州龍豐菜市場的專職供應商,這房子後面的一大片都是他的蔬菜基地!其它地方還有!”

    “倪濱!沁沁的男朋友兼專職司機!”男士很儒雅地主動介紹道。

    “呵呵呵!我只是猜對了一半,應該是全對的呀!哎呀!膚淺!膚淺!見諒!見諒!”阿雲的厚臉也有了些尷尬,居然還抓起了後腦勺。

    我感覺是阿雲的故意玩笑,憑他的眼神,看準人十有八、九!

    倪濱很有紳士風度,主動和阿雲握了手。

    寒暄完畢,倪濱打開車尾箱,取出了兩束鮮花;一行人便來到了司令和沁媽媽的墓前。

    墓碑,是塊近2M高、80CM寬、30CM厚的純天然大理石製成,幾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其立好;碑上雕刻着司令和沁媽媽的名字,而落款處是“愛女王沁、義子夏明輝”!

    鮮紅的油漆字在陽光裏顯得格外的醒目,恰似司令於酒後的笑顏!

    因爲,生前一直含在嘴裏養大的貼心小棉襖終於找到了人生的歸宿!

    媛媛、桃枝也過來了!

    當年在惠州時玩得最歡、走得最近、關愛最深的幾個兄弟姐妹又齊聚在了司令和沁媽媽的墓碑前!

    這是對司令和沁媽媽最崇高的敬仰!

    一陣鞭、炮齊鳴後,王沁跪在墓碑前,雙手撫摸着碑文,淚眼婆娑!

    “爸!媽!女兒回來了!看到輝哥將你們的歸宿之地打理得如此完美,女兒非常開心!有輝哥一家人照料着,女兒也放心!輝哥是你們的義子,這塊碑就是我跟輝哥立的!我也是夏叔、夏嬸的乾女兒吶!”

    “爸!媽!女兒這次回國就再不走了,把公司撤回到了廣州!以後,每年的今天,女兒都會回來看你們!這次,女兒把倪濱也帶了過來,你們應該還記得他吧!他去年底已調回到廣東省外事部門;我們剛確定關係不久,所以,墓碑上還沒有他的名字!”

    “爸!媽!張叔叔就要退居二線了,張強已經拿到了美國綠卡,所以,張叔叔有可能帶張姨去美國定居;歐陽叔叔年底也會轉業,他也想回老家來,正在聯繫接收單位!在張叔叔的關照下,羅叔叔已經升職到了市局;他們都很忙,所以,不能親自前來給你們敬酒!他們都還在忙碌,只有你們在老家歇息!”

    “爸!媽!輝哥已經在老家站穩了腳,成了白果樹灣致富的領頭羊!他和媛媛醫生喜添了閨女,都一歲多了!女兒回國前,再次做了生理檢查,已經具備了再次做試管嬰兒的條件;希望你們能保佑女兒達成你們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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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很靜,只有王沁跪對亡靈的滴滴傾訴!

    那幾縷在王沁頭上縈繞的香柱輕煙,恰似二老撫摸愛女的情線!流瀉的燭液,宛如二老歡欣的喜淚!

    王沁終於回來了!

    走時離別淚溼巾,回時不再是孤人!異國風光雖是好,怎及故園滿地情!

    司令!沁媽媽!你們可以安息啦!

    只要王沁心有所屬、不再孤單,歸國後的她就是給你們的在天之靈最好的慰藉!她的未來,必將又是一片蔚藍的天!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