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嶺南打工那些年 >第382章 尋找突破口(番外十二)
    雖然陳鐵坨在彪兒那邊沒有撈到一點油水,但離開前撂給我的那句話讓我有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他心裏燃燒着一團復仇的火焰!而我與癩老七的舊事只不過是他對冷漠社會感知的心裏表象的一部分!

    我的家人都在;還有七星漳裏那幾十萬只新養的幼蚌和近十萬斤活魚!隨便哪一塊都是不能讓他去造次的“神殿”!

    但他言及已出,是否會真的有付諸實施的行動?還是一種到嘴的肥肉沒有喫到後的即興怨恨?

    有一點可以肯定:以我與江湖混混以往過招的經驗,既然是想報復,就不會事前示恨,除非,此人的腦袋被車撞過!

    但,陳鐵坨不是一般的混混,對這樣的人,不允許我有任何的僥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當務之急就是要將他的復仇之星火澆滅在萌燃狀態!

    就像是一盤正在博弈的圍棋中盤,必須要搶到這個先手,也是勝負手!

    但是,這個“先手”在哪兒找呢?

    我一時陷入了僵局。

    硬碰硬,我不懼怕;他不是傻子,在彪兒的場子裏已經感受到羣體的力量;而擔心的是他從背後下黑手!

    要想讓陳鐵坨放棄復仇的計劃,不能去激化他的情緒,唯有通過某件事去征服他的扭曲的心!

    這幾年的農村基層工作,我已深知:能征服人心的,不是靠武力或是使用一些小伎倆,而是要用自己的真情實意讓對方真切感受到你的的溫暖的存在;而且,不僅僅是言語上的安慰,還要有切實的行動,讓他感受到你的真誠!

    經過再三的深思熟慮,我的腦子擬定了兩個計劃:一是請癩老七的父親出山,一起去陳鐵坨的家裏拜會他的老爹,看兩個老人能否說服他;二是請所長出面邀請鐵坨的村書記在一起商量,看村裏有沒有適合鐵坨做的事;有事做,他自然就會收心。

    當我把跟鐵坨的是向癩老七的父親說明以後,老人很是沮喪地搖了搖頭道:“哎咦!老七的事又扯得鐵坨那小雜種哪根筋疼嘛!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再翻出來有什麼意思呢?到時候還會惹得桃枝心裏不安的!這伢兒,吃了那麼大的虧還不長記性,還嫌政府的鉢子飯喫得不夠?輝輝,我帶你去找他爹,這回,我就是賠上這條老命都要勸住他!”

    老人的沮喪裏飽含着對兒子的思念!

    原本還有老伴的身影朝夕相伴,老伴一走,就只剩下自己在人世間孤獨地消磨着寂寥的晚年;左鄰右舍的滿堂兒孫的和睦光景,恰似一道道鍼芒,時常都刺灸着老人的神經,撞擊着老人的胸腔。

    老人出來串門,口袋裏有兩樣東西是必備,一是自己種的菸葉砌成的菸絲,他抽不慣紙菸,味道太淡;即便是有親戚送給他,老人都會拿到村裏的小賣部去兌換日常生活用品;只有陪伴了自己幾十年的老菸葉纔夠勁;二是糖果和乾紅棗、小餅乾之類的小零食,那些都是桃枝隔三差五地託人幫老人帶過來的;但老人自己喫的很少,基本上都是塞給了鄰居的小孫孫們,來換得一串串歡叫“爺爺!爺爺!”的稚聲童音!

    老人是多麼希望自家也有後人啊!現只能在旁鄰里分享這份天倫!

    本是村裏數一數二的富裕門庭,現已成了白果樹灣最潦倒的“五保戶”!

    陳鐵坨的爹也是個明事理的老人,一聽說我們的來意,也是氣得下巴上的幾根花須直抖。

    連忙用家裏的座機給小兒子打電話要他回來。

    “夏書記!鐵坨自從釋放回來後在家裏呆的少,這一次出去以後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回家了,我和他老弟都不曉得他在外面的事;但上次帶一羣外地的‘牛打鬼’回來,我就擔心他很有可能會不走正道;他老弟每次打電話給他,要就是不接,要就是‘你們都不要管我的事!’,氣得老弟都再不打電話給他了!哎咦!真的是養了個衣胞!冤孽!只要他回來,老子就要放包老鼠藥毒死他,省得再禍害社會!禍害別人!也幫國家省粒槍子!”

    如山的父愛,卻演變成了對自己親生兒子深惡痛絕的毒誓,可見老人的內心是多麼的絕望與悲傷!

    弟弟接到電話後也從百忙中趕來回來,聽明來意後也是直搖頭。

    “夏書記!姑爺!(本地對姑父的別稱)對這個哥哥,我跟我堂客也是費盡了心思;市場上正在擴建,我們打算再租個水產攤位,兩弟兄綁起搞,加點花樣,把生意做大點;做水產生意,雖然是辛苦點,每天都是腥味滿身,但一年下來賺十幾萬還是穩的;我堂客還想幫他牽線做媒;可他就是不肯呆在家裏,他說‘不想看到別人在背後指手畫腳,更不想做衆人眼裏的縮頭烏龜!’還要我們不要管他的事,就當他像七哥一樣!早一向,我還每天晚上給他打個電話關心關心,現在,我再不打了!既然是他的心已死,我的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的!”

    聽老弟這麼一說,我也是覺得鐵坨所顧忌的是有一定道理的,也正是當下人對刑滿釋放人員暗藏譏諷與鄙視的大衆心理!

    活着,難!

    活在別人的冷眼與嘲諷中,更難!

    “七哥之前的事,哥哥回來後就找我問起,我也把事情的前後經過都告訴他了:前因,我們這些親戚都清楚,都是七哥自己給自己挖的坑,不能怪任何人!夏書記和桃枝姐都是無辜的,不然的話,我們這一大幫親戚也會站出來替他說話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政府也早就斷了案,何必再去翻那本老黃曆呢?結果他還反過來說我們怕事,一定要幫七哥找回面子,否則,對不起他的在天之靈!你們說,他老殼裏是不是有砂?!”

    在鐵坨弟弟的陪同下,我參觀了鐵坨的住處;這是一棟上下兩層三家格局,鐵坨跟老爹住一層的東、西房,弟弟一家住樓上;走進鐵坨的房間,牆壁白如雪,傢俱全新,牀上的被子摺疊得菱角分明,平整得像是豆腐塊!

    起牀時,一個“金蟬脫殼”;睡覺時,一招“黃狗拈窩”;這是男人們的普遍惰性!

    從摺疊的被子來看,鐵坨就不是一個起居生活窩囊的男人!而且,還很講究!

    起初,我也是這般德性,只是當年被桃枝的幾番調侃後漸漸改掉了。

    “輝輝!你是不是怕被子的熱氣跑掉了?起牀後把自己蓋的被子翻過來再摺疊一下,就那麼難麼?洋裝穿在身,牀上像狗窩!看了就辣眼睛!”

    “夏書記!我哥他很愛整潔,就是覺得跟我們生活在一起不自在;還是回來後的那天晚上一家人吃了一餐團圓飯;以後,每次在一起喫飯,他都是端碗坐到外面喫,我堂客喊他都不攏桌的,搞得我堂客心裏都不好過!而跟我孩子再一起的時候,他又特別開心!真是個怪人!”

    “你哥哥對你爹怎樣?”

    “很關心的!我跟我堂客每天都起的早,要去開檔;之前,我爹的早餐都是他自己搞,哥回來以後,每天的早餐都是他從鎮上的早餐店裏買回來,而且,每天都換花樣!有幾回,我都看見他幫我爹削水果後切成小塊,我爹的牙齒不太好,要不動了!”

    忽然,我從鐵坨弟弟的話語中似乎找到了緩解與鐵坨矛盾的突破口:要是建議他村裏幫鐵坨修建一所新居,哪怕是兩間農村普通的住房,讓老爹跟他一起同居,鐵坨的心裏是不是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呢?

    在我們農村老家有一種習俗,兄弟們結婚成家後都會與父母分開自立門戶,於是,也就有了一句俗語:弟兄分家就如鄰!

    弟弟已是一個完整的家庭,一家一言;自己這麼大的人了,還喫着弟弟、弟媳婦的謀福,換得是任何一個有志氣的男人,也不自在啊!

    如果說對老爹的關愛,是對自己離家二十年沒有盡孝的彌補!而對侄兒的喜歡,更是流露出自己對婚姻與家庭的渴望!

    哪個男人不想有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家,誰不想有老婆、孩子、熱炕頭!

    只是,現實夭折了他的想象,冷漠鞭撻了他的熱心!

    陳鐵坨的良知還沒有完全壞死!他只是把自己內心對新生活的慾望在衆人面前遮掩了起來!感化他、拉他一把應該還來得及!

    細數我這些年的所見,但凡是在江湖上“打牛”的人,還沒有一個浪過阿雲!

    照他對自己的調侃:這一輩子,就差沒有偷過、沒有放過火!

    “老弟!等下我們相互存一下手機號碼;你要是聯繫上了你哥,先不要說我來過,就說我想單獨和他聊聊,你可以把我的手機號碼告訴他;要不,你把他的手機號碼告訴我,我主動和他聊也行。”

    “好的!”

    拿到陳鐵坨的手機號碼後,我要老七他爹在此等我,便直接去了派出所,打算把我的想法跟所長說說,聽聽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