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嶺南打工那些年 >第384章 陳鐵坨的主動來電(番外十四)
    你是夏明輝嗎?”

    就在陳鐵坨新屋上樑後的當天晚上11點多,我剛睡下,就接到了他的電話;因這個號碼我已經撥過好多回了,每次都被對方掐斷;所以,很熟悉。

    而他選在這一特殊的日子裏主動致電於我,必有深意。

    上樑掛紅、放鞭,是洞庭湖流域農家的習俗;就是在放置房頂尖的木領條的時候,會在領條的中間繫上紅布條,以討個“家和財旺”的彩頭!

    而從木匠師傅嘴裏吟誦出來的一串串押韻的祝福辭更增添了現場的喜慶氣氛;事後,主人還會用紅紙封上幾塊錢給師傅,以表答謝!

    在沒有流行用紅磚、水泥砌牆的時候,農家建房使用的都是原木;原木之間都是用榫頭固定,必要的地方再鑲嵌木釘;這種傳統手藝自木匠的祖師爺“魯班”開始,已經承載了上千年;神州大地上的老木質建築和上世紀90年代之前的農家老房子都是這讓洋人們驚歎的傳統手藝建成;整個建築都看不到一顆鐵釘,卻能穩如磐石!

    隨着人們生活水平和審美觀的不斷提升,這種傳統手藝逐年被鋼筋水泥和鐵釘結構所替代了!

    當下,有很多的民間傳統手藝在瀕臨失傳的時候,國家又來了個“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更名,讓這些養活華夏兒女千年的生存技能記載於文檔之中;看似理性,實則無奈!

    爲何不鼓勵並支持後輩們來弘揚並傳承呢?

    是人類文明的進步?還是去其傳統、留下糟粕的惰性?

    當這些“非遺”的傳統技藝被地方文化官員納入到當地旅遊表演項目的時候,歷史已經給出了答案!

    上樑的時候,所長還帶來了相機,拍下了這難得的鏡頭!

    陳鐵坨的聲音很低沉,陰冷得恰似屋外的露水霜風!

    “我就是!你好啊!鐵哥!你回來了嗎?”

    “你爲什麼要幫我?”鐵坨答非所問。

    “不是我一個人在幫你!是很多人都在支持你,大家都希望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聽說是這件事是你發起的吧!而且,你出的錢最多,我不會感激你的!”

    “我從來就沒有指望過能得到你的感謝!只是盡點關愛之心而已!”

    “你是在同情我嗎?”

    “沒有!我就是覺得你的本性並不壞,值得大家幫你一把!”

    “哼!本性?我沒有錢還你喲?”

    “都不會要你還的!這次幫你建房子,你們本村的人都在出錢出勁;彪兒出的力也不少,砂卵不要一分錢,還捐獻了1萬現金給你!”

    “都是你做起搞的吧!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

    “肯定有啊!聽說是幫你建新屋,大家的熱情都很高!”

    “我有弟兄,這兩間磚瓦房他還是幫我修的起,你又何必冷水裏面冒熱氣呢?出這個風頭對你有什麼好處?是想踩我的肩往上爬還是錢多了沒地方花?”

    如果說前面的幾句交流還算是鐵坨正常的心態表露,那最後這句話確實是有點出格了。

    這個不識好歹的傢伙!

    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要是鐵坨的人在我面前,我一定會給他幾巴掌!

    “你覺得我有這個必要嗎?”我強忍火氣。

    ‘那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嘛?”

    “我只是覺得你一個大男人應該自立門戶,和老弟一家人擠在一起也卻是有些彆扭;他已是一個家庭,賺的也是辛苦錢,就是願意幫你出資修屋,你也可能不會同意的!你很聰明,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寧願在外面繼續漂,也不願回來住,是吧?!”

    “我漂與不漂跟你應該沒有任何的關係的!你只是想用這幾塊卵錢收買我吧?!”

    這是陳鐵坨對我與癩老七有過節的暗示!

    “鐵哥!你這話說的就有點不沾邊了!老實講,你對我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可言,你是沉是浮也觸及不到我一根頭髮!至於,我跟你七哥的事,你並不知實情,只是聽了他的一面之詞;現在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我希望有機會和你當面聊聊!”

    “聊不聊,都是那麼回事!”

    “鐵哥!人,走錯了一步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是錯的路還要腦殼裏一根筋地繼續往前走!雖然,你爲當初的不懂事而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你還年輕,重走新路還來得及的!我每次去你家裏,看到你老爹都是淚洗面,他不僅是想你,更多的是牽記你的現在!你老孃就是爲你憂鬱而走的,難道你就忍心讓你老爹整天都哭喪着臉、讓周圍的人都看你們兄弟倆的笑話嗎?我們都是做兒子的,將心比心吧!”

    在我與癩老七之間的事,我不想在電話裏多扯,於是,我轉移了話題;雖然,調子有些高,但說的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要不是擔心我的父母,當年,我就隨王沁去了澳洲!白果樹灣也就出了自建村以來的第一個“海外華僑”!回來時風光無限!

    鐵坨那邊沒有再回話!手機也沒掛!

    我感覺這番話有了些效果,便開始緊鼓。

    “鐵哥!所長已經承諾,幫你在鎮農貿市場申請一個免5年租金的檔口,你就跟你老弟一起做魚生意,多好啊!那種‘人不人、鬼不鬼、飢一餐飽一餐、看到警察就躲路飛跑’的日子我也經歷過,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一點意思都沒有!大家幫你,不是同情你,只是都希望你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我也願意交你這個朋友,回來吧,咱兄弟倆好生聚聚!你看到那幫你建房的場面,我相信你一定會感動的!”

    “你的話有點多,掛了哈!”

    鐵坨沉默了片刻後居然撂下了顯得有些不耐煩的話!

    雖然言簡,但,話意,我大底上能琢磨出幾分。

    至少,他已經有了心動的臆想!

    如果當場就接受我的邀請,就不是陳鐵坨!

    我堅信:他是在掩飾自己內心正處在人生十字路口面臨抉擇時的慌亂!只是不想這麼快就讓人撕開罩在他頭上的那層飄渺的面紗!

    回來時,故園已新,他已分不清東南西北,邁腳都是舉步維艱!眼下,經過了幾個月的適應,依然像一個路癡,還是分不清西北東南!

    這片生他、養他的故土,居然沒有他的一寸立足之地!

    如果,他在出獄之前就選擇了再次踏上亡命天涯的不歸路,就不會把出獄後的第一站就選擇了回家;至少,也要在外面要混得一身體面後再“衣錦”還鄉,而不是像一條喪家的狗一樣蜷縮在家裏半月後再倉促地出走!

    所以,他就像是一片被枝椏留不住的樹葉,被迫選擇了隨風飄飛!

    人生最大的不幸就是:活着,卻失去了人身自由!被囚禁的人,無時無刻不在嚮往!

    而沒有經歷過的人,是絕對體會不到那類失去自由的人羣內心的焦慮與渴望!

    所以,我更加地堅信:這一夜,他註定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