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離去後，何冰雨再也沒有聯繫過他。
爲了避免尷尬，楊勝同樣如此。
“在哪？”猶豫片刻後，他開口詢問。
“戌時之後，亥時之前，望月亭！”
“好！”
收好傳音玉符，楊勝想了想，站起身來，朝着某個方位飛去。
“大小姐，我今晚有事，來不了！”
片刻之後，他來到丹堂的某間煉丹室內，開門見山道。
“什麼事？”李馨雨詫異道。
“……何仙子要見我！”躊躇一秒後，楊勝如實說道。
前者聞言眨眨眼，好奇道：“具體有說什麼事？”
“沒有！”楊勝搖搖頭。
“這樣啊……”
一時之間，兩人盡皆陷入沉默。
“我明白了！”
良久，李馨雨才緩緩點頭，目光重新落在丹爐上，溫聲細語地說：“需要幫忙的話，儘管開口！”
“一定！”對此，楊勝滿目柔和笑意。
語罷，他轉身離開丹堂，出得宗門，然後朝着趙國中部飛去。
半天后，夜幕降臨，皎月當空，星漢燦爛。
在月色下，楊勝御劍橫空，極速飛馳。
不知過去多久，他眼前出現一座孤立陡峭的山峯。
望月峯，這是楊勝第二次前來這裏。
一如之前，還未靠近，他就看見一抹熟悉的倩影坐在雨亭內。
只不過與上次的緊張心情不同，此刻的他，略微有些尷尬。
“何仙子！”
落在雨亭前，楊勝微笑着打招呼。
“楊公子！”
何冰雨聞聲起身，笑吟吟地看着他。
其人穿着青色錦繡長裙，頭戴一根白玉髮簪，嘴脣間塗抹有口紅，鮮豔如血，兩頰也沾有淡淡的胭脂粉，與楊勝初次見面時幾乎一模一樣。
“何仙子，你這是？”
上下細細打量她一陣，楊勝臉色一變。
此時此刻的何冰雨臉色毫無血色，就連胭脂粉都難以掩蓋其中的蒼白，一身氣息更是微弱無比，彷彿遲暮之人，隨時都會斷氣！
對此，何冰雨挽動耳邊青絲，一雙美眸眼波流轉，溫柔似水，輕輕啓齒道：“楊公子，我漂亮嗎？”
心急如焚的楊勝聞言，不由怔然，直到對上她那雙充滿期待的目光，他嘴脣動了動，最終緩緩點頭，說：“當然！”
何冰雨不由笑了。
“楊公子，來！”
她拍拍身邊的空缺位置。
前者見此，一言不發，來到她身邊坐下。
何冰雨臉上笑意更甚。
依靠在楊勝肩膀上，她滿目柔情似水道：“楊公子，我很想你！”
楊勝聞言，一時不知該如何迴應。
何冰雨不以爲意，自顧着說：“其實我從小就有一個願望！”
說到這裏，她轉過頭來，一雙美眸凝視着楊勝。
後者見此沉默片刻，緩緩開口：“什麼願望？”
“很簡單！”
見此，何冰雨直接拉起楊勝的手，望着頭頂皎月，笑顏如花道：“與心上人一起，在這裏觀賞月亮！”
在皎潔月光之下，她那如玉般的容顏，令人爲之側目，此刻笑起來，更是美得驚心動魄。
“楊公子，謝謝你！你能前來，我很高興！”
看着他，何冰雨笑得很開心。
見她如此，楊勝實在忍不住，滿目關心，沉聲直言：“你身體不要緊吧？”
聽見這話，何冰雨笑容一僵，旋即漸漸消失。
她眼皮低垂，輕聲開口：“楊公子，你也知道，我靈根資質差，此生不大可能築基！”
“但早些年，爲了報仇，我運用禁術，強行打破築基瓶頸，留下不小的後遺症！”
“我本以爲，即便無法徹底消除隱患，也能完美壓制住！”
“哪知上次深陷封不煥的大陣之後，或許是短暫失去修爲的壓制，因而出了紕漏，回去之後，後遺症逐漸開始顯露，直至昨日徹底爆發！”
她滿臉苦澀與蒼白，說話都顯得有氣無力。
“你現在情況具體如何？”楊勝臉色鐵青一片，急聲道。
“如你所見，我命不久矣！”
他頓時氣急，不禁低吼出聲：“這種事，你爲何不早點告訴我？”
“早點告訴你又能怎樣？我自身情況如何，我比誰都清楚！”
“你怎麼就知道我沒辦法？”楊勝滿目責備，語氣罕見的煩躁。
“就算你有辦法又怎樣？”他還準備說些什麼，這個時候何冰雨兩眼緊緊盯着他，幽幽開口：“難道事後你還能陪在我身邊？”
楊勝一時噎住，隨即神色十分難看道：“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這人如此任性？”
“誰還沒個任性的時候？”
對此，何冰雨掩嘴輕笑。
“虧你還笑得出來！”楊勝心頭無比自責。
他恨自己，這幾年來，沒有主動與對方聯繫，否則說不定能提前發現端倪。
“不過一死罷了！”何冰雨毫不在意搖搖頭，伸出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頰，滿目柔情道：“楊公子，你不必自責！從踏上覆仇之路的那一天起，我就料到會有這個結局！”
說着，她那兩顆美眸凝視着楊勝，飽滿希冀地說：“楊公子，在這之前，我有一個自私的請求，你能聽聽麼？”
楊勝心如刀割，面色沉重點頭。
“你能叫我一聲娘子嗎？”
看着何冰雨那閃閃發亮的眼睛，楊勝一時如鯁在喉。
常青山脈的首次邂逅，那時候的她，青澀誘人，不諳世事。
東石谷的再次相見，作爲大小姐的她，威嚴顯露。
然後是陳家鎮，家門被滅，一臉疲憊的她，在仇恨與痛苦中徘徊……
有關她的一幕幕，在腦子裏迅速漂浮而過，最終定格在眼前這張虛弱而蒼白的精緻臉蛋。
凝視着她，楊勝沙啞着嗓子，緩緩艱難開口：“娘子！”
聽見這個稱呼，何冰雨兩眼微微大睜，一瞬間綻放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輝，如同她的生命在燃燒着最後的餘暉。
“謝謝你！”
她笑了，笑得很開心。
然後蜷縮在楊勝懷裏，沉沉睡去，嘴角微微翹起，睡得很安詳。
楊勝目光怔怔，小心翼翼抱着她，身形如雕塑，一動不動。
直到朝陽東昇，首縷溫暖陽光照射到何冰雨那冰冷的臉上，他纔回過神來，雙目緊閉，一抹淚光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