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楓山頭上空，太陽高掛，晴空萬里。
大樹下，楊勝依舊躺在涼椅上，雙目緊閉。
不知過去多久，他突然睜開眼睛，只見一截乾枯枝頭垂下，橫擋在他眼前。
望着生機幾欲枯竭的大青樹，他愕然好一會，纔回過神來。
“原來已經過去五千年……”
掐指一算，楊勝神色微微恍惚。
沉默好一會，他纔在嘆息間，站起身來。
幹坐如此多年，他打算出去走走。
“這……”
下山沒多久，楊勝便發現，當年那個小村莊已經消失，甚至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他駐足片刻，又循着記憶踏上官道。
大概過去半個時辰，眼前出現一座規模龐大的城池。
“天明城！”
遠遠望着城門前的三個大字，楊勝表情一愣。
多年過去，這裏似乎沒有絲毫變化，一股熟悉之感浮上心頭，不知爲何，楊勝心頭莫名一鬆。
此刻天剛矇矇亮，城門前就排成一隊長龍。他隨着人流，緩緩走向天明城。
“賣桔子咯！剛從樹頭摘下，絕對新鮮，甜美多汁！”
“大碗寬面，一份只要五文錢！便宜又實惠！”
一踏入城門，耳邊吆喝叫賣聲不斷，十分嘈雜。
有婦人提着簡陋水果籃子，在人羣中來回穿梭，尋找買家；有面目發黑的中年男子站立街頭，現場表演拉麪絕活，引起圍觀。
有賣包子的小販，還有賣冰糖葫蘆的……
楊勝走在街頭，濃濃的凡塵氣息迎面撲來，這讓他神情有些恍惚。
“好久沒體驗過凡人生活……也罷！”
接下來，他如同一個凡間遊客，身影融入四周人羣。
一陣喫喝玩樂後，望了望暗沉的天色，楊勝一番打聽後，最終來到城北一家庭院中。
這裏是天明城戲院，戲曲聞名周遭五百里。
楊勝來到裏間，坐在一羣達官豪紳之中，默默等待戲會召開。
片刻之後，大庭院中央的高臺之上，一羣戲班子陸續登場表演，臺下時而響起鼓掌之聲。
“爲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其中一濃妝淡雅的女子作爲主演，她一邊賣力歌唱，一邊手舞足蹈，聲音洪亮。
不一會，表演結束。
“好好好！”
臺下頓時響起熱烈掌聲，讚美聲不絕。
“經典永流傳！”楊勝見此，臉上浮現一絲笑意，隨着四周人的一同鼓掌。
這首黃梅戲曲，當初是他有意流傳至凡間。
不出他所料，即便上萬年過去，此戲曲依舊被人們傳唱追捧。
聽完黃梅戲，他站起身來，心滿意足離去。
沒過一會，楊勝回到紅楓山頭，一屁股坐在涼椅上，雙目緊閉，心神沉入體內洞天世界。
“就要快了……”觀察一陣後，他心底喃喃。
其內光三階修真勢力就有五個，修士的足跡遍佈整個世界，往日不見人煙的風暴海洋中，也偶爾能看見修士們搭乘的靈舟。
風暴海洋資源無數，即便危機四伏，也無法讓那些上境無望的修士止步。
“最多再過五百年，我就能元神融入天地，嘗試凝鍊真靈！”望着這一幕幕，楊勝面色平淡，無喜無悲。
對絕大多數洞虛修士而言，將小世界培養至完全，是一個艱鉅而緊湊的過程。
好多人在大限將至時，小世界還未成長完全，不得不強行凝鍊真靈，結果大都令人扼腕嘆息。
可對他而言，結果不會有意外……
“前輩！”這是時候，一道話語傳來，聲音低沉而沙啞。
楊勝撇過頭去，入目的，是一白髮蒼蒼的老嫗。
她頭上頂着兩個暗青色尖角，頗爲引人注目。
“敖靈……有事？”
打量對方几眼，楊勝愕然一瞬，表情微微感慨。
所謂敖靈，其實就是覆海大聖的名字。
只是多年過去，它風華逝去，渾身上下暮氣沉沉，命不久矣！
都說人類短命，就算洞虛修士也只能享受五千載，可此人……
盯着他那依舊年輕的面孔一陣，敖靈心頭疑惑不已，表面上恭敬直言:“楊前輩，我臨死前，想回化龍海看看！”
察覺到它言語中的一絲懇求，楊勝沉吟幾許，緩緩點頭。
雖然當初在其祈求下，他將龍宮也攝入洞天世界中。但他知道，這些年來，對方其實一直將化龍海掛念在心，畢竟那是它從小長大的地方。
“多謝！”
敖靈見此長鬆口氣，臉上露出輕鬆笑意，又朝他深深一躬身。
……
敖靈離去後，無論南海四國還是一衆外海域，都沒有任何風聲傳出。
楊勝則躺在涼椅上，目送它漸漸遠去，直至來到化龍海。
另一邊，望着眼前陌生而熟悉的海域，敖靈神情恍惚。
龍宮搬遷後，這裏已經被一羣海妖佔據，數千年來，幾乎毫無秩序。
“唉……”良久，它不禁長嘆出聲。
最終，在楊勝的注視下，敖靈停留在化龍海某處隱蔽之地，盤成一團，一動不動。
“……”
半年後，相隔數萬裏之遙，望着深海之底那具藍色蛟龍的屍體，楊勝一時無言。
恐怕沒有人知道，當初赫赫有名的覆海大聖，就這樣無聲無息坐化而去！
親眼目睹敖靈坐化，楊勝默然好一會，才悵然嘆息出聲。
近些年來，與他接觸最多者，便是敖靈。
兩者也勉強算得上朋友。
可惜其身爲蛟龍，生命力再是旺盛，依舊抵不過歲月的侵蝕。
長生道途，註定是孤獨的！
早在多年前，楊勝便明白深刻明白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