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用餘光觀察靜安師太，發現她的眸光似乎悠遠了幾分，一貫淡然的面容上多了一絲恍惚。
竇米雪小臉上揚起清甜的笑容，“那個女孩是不是很漂亮？”
墨景涼頷首：“是，爺爺曾經說過那個女孩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爺爺說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怦然心動了，爺爺又說那個女孩就像是一道月光一樣不期然地照進了他的心房，讓他明白了一見鍾情的含義，爺爺還說……”
他刻意停頓了幾秒。
靜安師太突然開口，嗓音裏有一些急切，“你爺爺還說什麼了？”
墨景涼有些詫異地看向靜安師太。
靜安師太眸光閃爍了下，立刻斂眸，淡然解釋：“怕是許久沒聽過故事了，我竟跟小雪兒一樣好奇心氾濫了，你爺爺那個年代的愛情實在是難能可貴。”
竇米雪也有些着急地看着他，催促道：“大哥哥，你別停下來啊，你快說說爺爺還說什麼了？”
“爺爺還說那個女孩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女孩，爺爺那麼不苟言笑的人見到她時脣角都會忍不住上揚……”墨景涼淳淳的嗓音在廂房內迴盪開來。
靜安師太很努力地維持着面上的淡然，內心卻掀起了風浪。
恍惚間，思緒回到了多年前————
初見時那個穿着軍裝的男人意氣勃發地站在她面前，伸出手臂，“你好，很高興見到你。”
再見時那個男人還是穿着軍裝，有些微微緊張地看着她：“曉風，我想約你去散步……”
後來啊，她情不自禁地被那個男人的性格魅力所吸引，很快就陷入了情網。
清晨，那個一身迷彩服的男人會準時出現在她宿舍窗口，像是變魔術一樣遞給她一個烤紅薯，或者是烤玉米，又或者是水煮蛋……
那時候，清晨敲窗的節奏聲，最她心目中最悅耳的聲音。
月光下，那個剛強不息的鐵漢子眸底會傾瀉出滿滿的柔情，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聲線激動到有些顫抖：“曉風，你笑起來真好看，就像天幕上傾瀉下來的月光照進了我的心田中，照亮了我的整個世界。”
“曉風，你讓我感覺到了溫暖，如沐春風般的溫暖，我訓練完見到你時，所有的疲憊都煙消雲散。”
“曉風，你就好像是我的止痛藥一般，我受傷回來見到你，傷口都不怎麼疼了。”
“曉風，我想娶你……”
……
“大哥哥，那你爺爺有沒有娶那個女孩？他們的愛情好美……他們結婚了嗎？”竇米雪眼眸中充滿了好奇，急急地問道。
靜安師太的思緒被拉回到了現實，她悠遠的眸光微微黯淡了幾分。
墨景涼輕嘆了一聲，有些感傷道：“沒有。”
竇米雪睜大眼眸，有些不可置信道：“爲什麼沒有結婚？爺爺應該很愛那個女孩，爲什麼沒有結婚呢？到底是爲什麼啊？”
竇米雪雙手託着下巴，噘嘴：“好遺憾啊……我還以爲他們能在一起呢。”
這一刻，靜安師太眸光顫抖了幾下，垂下眼睫，遮住了眸底的波動。
是啊，好遺憾！
當年的她也以爲他們能永遠在一起！
“是啊，是有些遺憾，我爺爺一輩子都沒能忘掉她。”墨景涼餘光再次注意邊上的靜安師太，不動聲色道：“我爺爺現在病重，一直在牀上躺着，他最想見的人可能是當年那個女孩。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當年的那個女孩也應該變成奶奶了，也不知道她還在不在了？”
只見靜安師太端起水杯的手指微微顫抖了起來。
竇米雪聞言後，微微蹙眉：“你爺爺病了？那你爲什麼不幫着爺爺找那個奶奶？”
墨景涼再次無奈地搖頭，“根本沒人知道那個奶奶是誰？爺爺只說了她的存在，並沒有告訴我們她到底是誰？”
竇米雪長長嘆息：“啊呀呀，那多遺憾啊。你爺爺病得很重嗎？”
“嗯。”墨景涼點頭：“他失去了意識，一直昏迷不醒。”
竇米雪被這個故事感動了，“好想知道那個奶奶是誰？好想幫你爺爺去找那個女孩……明天我去觀音面前多祈禱祈禱，希望爺爺能見到那個奶奶。”
“難。”墨景涼啞聲道。
靜安師太顫抖着手指放下水杯，眼眶微微紅了。
當初那個鐵骨錚錚的男人，如今卻病得很重了……
他昏迷了，毫無意識了……
竇米雪見到之後，連忙關心道：“師太奶奶……你怎麼了？你也被感動了嗎？”
靜安師太心絃一緊，連忙硬聲回道：“沒有，窗口風太大了，灰塵迷到眼睛了。你去把窗戶關上。”
竇米雪有些詫異地看着那個小窗戶，喃喃道：“風大嗎？爲什麼我沒感覺到？”
疑惑間，她還是乖乖跑去窗口把窗戶關上了。
墨景涼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靜安師太后，緩緩站起身，誠摯道：“師太，我今天來這裏不光是要道歉，也想要道謝。自從您跟我說我在乎的人會失而復得後，我覺得我內心頓時多了一抹希望，心底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空落落了。我感覺我比爺爺幸福多了，爺爺的愛情終究是太過遺憾了……”
靜安師太平息內心的兵荒馬亂，強壓着情緒，“你不用客氣，出家人理應渡己渡人。”
墨景涼微微頷首：“夜深了，我不打擾你們休息了。”
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廂房內傳來瓷器打碎的聲音——
竇米雪緊張道：“師太奶奶……怎麼？燙到了嗎？”
靜安師太梗聲道：“沒事……不小心碰到了水杯。”
墨景涼脊背微僵，兩秒後，繼續提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