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很慌,擺手說道:“那個真不是我家親戚,我不認識……如果是我家親戚,我發誓,以後跟他絕交!”
張振風看着魯冰花,笑道:“冰花妹妹別賣關子了,剛纔的弓箭手,究竟是怎麼回事?”
魯冰花看看時間,說道:“現在夜色已深,我們又大敗一場,不宜再戰。還是先回去吧,坐下來,我跟你們說說這個弓箭手的來歷。”
張振風點頭,問小韓:“韓隊長還能開車嗎?”
小韓忍着屁股上的劇痛劇癢,點頭道:“應該可以。”
魯冰花搖搖頭,又取出一瓶丹藥,分給大家:“這是解毒丹,大家喫一粒,可以解去大部分毒素。”
劉半仙和小韓各自吞了一顆丹藥。
張振風和弄玉也吃了一顆。
然後,小韓和王瑤駕車,帶着大家一起返回。
回到龍塘村的農家樂出租屋,張振風又給劉半仙和小韓檢查了一下傷口,發現紅腫已經消退,開始冒黃水了。
魯冰花看了弄玉和王瑤的傷口,又吩咐弄玉:“你去抓幾個癩蛤蟆來,要活的。”
弄玉點頭,出門去了。
這時候是夏天,抓癩蛤蟆比較容易。
張振風洗了手,邀請大家在客廳喝茶,詢問魯冰花:“冰花妹妹,現在可以說了吧,那些弓箭手究竟是真是幻?”
“先說一個故事吧。”魯冰花放下茶杯,說道:
“明朝末年,有個商人路過粵西的橫州六磨山,蹚過一條山間小溪,右腳劇痛,急忙跳出水來,看見一個怪蟲蹲在溪邊的石頭上,口中銜着一副弓弩。
商人大駭,準備撲殺怪蟲,但是右腳已經紅腫難以行走。正在這時候,一隻蟾蜍跳出來,張口吞了怪蟲。
商人回到寓所,腳背劇痛劇癢難當,傷口如毒瘡,有時像蜂窩,有時候像漩渦,有時候像蘑菇,一日一夜之間,變化百端,詭異可怖。
寓所的主人告訴商人,凡中此蟲之毒者,傷口腫過三寸必死無疑。
商人看着自己的傷口紅腫,已經擴大到了兩寸多,自忖必死無疑。忽然想起癩蛤蟆喫怪蟲的事,急忙抓來一隻巨大的癩蛤蟆,將傷口湊上去。
癩蛤蟆果然有效,對着傷口猛吸,毒液盡出。連續數次,傷口平復,商人也撿回了一條命。”
張振風聽到這裏,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微微點頭。
夏雪瑩笑道:“冰花姑娘,莫非你說的就是含沙射影的高手,被稱爲‘蜮’的毒蟲?”
魯冰花也有些意外,皺眉道:“夏總不是術派中人,怎麼知道這玩意的?”
“我以前看過一些書。根據書本的描述,蜮的一對前足粗壯有力,很像蟹螯,半伸展的時候,彷彿一張滿弦上矢的弩。”
夏雪瑩一笑,說道:“可是,蜮是一種昆蟲,體型不過兩三寸,是如何變成弓箭手的?”
魯冰花沒有解答,繼續說道:“蜮,因爲天生自帶生物弓弩,有時也被稱爲水弩或射工,或者射影毒蟲。又因爲其奸詐似狐,被叫做短狐。”
張振風大笑:“原來叫短狐,怪不得你說是弄玉的親戚,嚇得弄玉花容失色!”
魯冰花點點頭,這才解答夏雪瑩剛纔的問題,說道:
“南洋妖人,以羅剎鬼骨佈陣。羅剎鬼骨,有強大的致幻能力,短狐之毒,則可以讓人神志不清。二者結合,我們就把樹頭上的短狐,當成了弓箭手。”
夏雪瑩微微點頭,沉吟道:“那就是說,我們集體中了毒,集體產生了幻象。”
小韓半信半疑:“不會吧,一個小蟲子,竟然如此可怕?”
夏雪瑩說道:“蜮,又被叫做鬼蜮。鬼蜮伎倆這個詞,就來自這種昆蟲。在古代,人們對這玩意,可是談之色變。屈原爲楚懷王招魂,就作文警告說‘南地炎火千里,蝮蛇蜿蜒,山林險隘,虎豹出沒,淫雨霖霖,短狐隱伏。’將短狐與虎狼巨蟒並提,可見厲害。”
魯冰花聞言,眼神一亮:“夏總見識非凡啊!”
夏雪瑩搖頭一笑,繼續說道:
“短狐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它可以含沙射影。據說它口中的毒砂,可以射出二十米開外,就算你全身盔甲,被短狐的毒砂射中影子,也會一樣中毒。
柳宗元流放南方,憂心忡忡寫下一封信,說‘南方有射工短狐,含弩竊發,中人形影,動輒斃命。’可見短狐之威名遠揚。”
洪天姣問道:“短狐射中影子,也能讓人中毒,有依據嗎?”
夏雪瑩看着張振風和魯冰花,笑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得問問兩位大師。”
張振風想了想,說道:
“從玄學上來說,人和影子之間,有一定的感應和聯繫。影子被攻擊,人受傷,也是有根據的;從科學上來說,就是短狐的毒液毒素強大,放出毒氣,在一定範圍內,會讓人中毒。因爲人和影子,距離不會太遠。”
劉半仙有些迷糊了,問道:“師父,我們是在討論妖物還是生物?討論科學,還是玄學?你們說的短狐,究竟是動物,還是妖物?”
張振風一笑,說道:“從動物變成妖物,是神祕的。追根溯源,將妖物還原爲動物,就是科學的。短狐的傳說和演變,是人類世界觀發展的縮影。無論是從科學還是玄學的角度,燃犀照水,剝繭抽絲,完全瞭解了妖魔鬼怪,纔可以看見這個世界的本相。”
劉半仙揉着太陽穴,苦笑道:“師父這番話太深奧,我要消化一年……”
不多久,弄玉回來了。
帶着一個化肥袋子,裏面裝着十幾個活蹦亂跳的大蟾蜍。
夏雪瑩害怕這種醜陋的東西,躲進了臥室裏。
魯冰花和張振風,抓起蟾蜍,分別給弄玉王瑤和小韓劉半仙治療餘毒。
蟾蜍似乎是短狐的天敵,見了短狐製造的毒瘡,立刻狂吸起來。
大家傷口上的毒液被吸出,紅腫消失,只留下了一個芝麻大的針眼。
用手按壓觸摸,也不痛不癢,已經完全康復。
天亮時分,魯冰花和張振風才收拾完畢,各自洗手睡覺。
沒睡多久,王瑤又來敲門,說道:“張大師,南洋蔣百歲的電話又來了,叫你接電話。”
“他大爺,比追債的還狠啊!”張振風火大,接過電話,說道:“蔣百歲,你大清早的就打電話來問安,老子可沒有紅包給你!”
蔣百歲大笑,說道:“張大師,昨夜裏萬箭穿心的滋味,好受嗎?想必你們現在,都躺在醫院裏,等着醫生救命吧。”
張振風怒道:“王八蛋,雕蟲小技,就想叫我進醫院?”
蔣百歲笑道:“張大師,昨夜裏我只是小試牛刀,以警告爲主。如果不是我心軟,早就要了你們的小命。我奉勸你到此爲止少管閒事,交出洪天姣。否則,我帶着三百弓箭手,圍攻你的夜天使公司,叫你們廠子裏的女工,全部屁股中箭,哈哈哈哈!”
張振風本欲喝破對方的鬼蜮伎倆,卻忽然忍住,說道:“蔣百歲,我們今晚上再鬥一場。如果我輸了,就交出洪天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