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的方面去說,海水和淡水就不一樣。淡水生物,在海水裏無法存活,反之亦然。從中等層面去說,河水與河水也不一樣,所以纔有涇渭分明的說法。從更小的方向去說,同一條河流,每一段的水質都不一樣。”
劉半仙點頭,若有所思。
張振風又說道:“當年,王安石三難蘇東坡,讓蘇東坡取三峽中峽之水,用來熬藥治病。蘇東坡忘了此事,來到下游,才取了一罐水。結果,王安石一眼認出。三峽一水相連,但是水性大不相同。上峽水性太急,下峽太緩,中峽緩急相半。用來煮茶,上峽味濃,下峽味淡,中峽濃淡之間。”
劉半仙拜服,鞠躬道:“師父果然淵博,什麼都知道。”
“世事洞明皆學問,所謂修道,也就是用心體察這個世界和宇宙萬物。”
張振風說了一番道理,站起身,除去身上的衣物,緩步下了河水。
喝了幾口水,在水中游了一圈,張振風在水下盤腿打坐,半天才浮上來一次。
劉半仙在岸邊等待,不敢打擾。
整整一天,張振風都泡在水裏,用符咒、指訣和指尖血,來試探淮水的特性,又在水中試驗各種法術,時而沉思,時而微笑。
天黑之後,張振風上岸吃了一點東西,又扎進了水裏。
魯冰花找了過來,說道:“張大師,避塵珠已經送到了,你要不要看看?”
張振風讓魯冰花迴避一下,自己上岸穿衣,然後來看避塵珠。
避塵珠拳頭大小,放出柔和的光芒,握在手中,可以感覺到溫暖。
湊近去看,隱隱可以看見珠子內部有經脈盤旋。
“還不錯,就是靈氣淡了一些,應該可以引出惡龍。”張振風還回避塵珠,說道。
魯冰花卻很擔憂,說道:“這是龍虎山的傳家寶,一旦丟失,我會捱罵的。”
“放心吧,丟了以後,我賠一個更好的。”張振風一笑,又說道:“麻煩給我一條小船,我要駕船夜遊。”
魯冰花收起避塵珠,問道:“要大船還是快艇?”
“我只要一條小漁船。”
“那行,我來安排,陪你一起去巡河。”
“不用了,我一個人就行。”張振風說道。
魯冰花想了想,也不勉強,調來一艘木船。
張振風上了船,順流向下游而去,又說道:“劉半仙,你和魯姑娘先回大本營那裏等我。”
魯冰花點頭,帶着劉半仙先回大本營,在河堤上,指揮探照燈,追尋着張振風的小漁船,命令快艇做好接應準備,以防不測。
河堤上,衆人都在觀看。
其中一個老道呵呵冷笑,說道:“山城張大師,果然是藝高人膽大。老朽看着心癢,也下水玩玩去吧!”
衆人扭頭來看,卻見說話的,是嶗山派掌門姬無涯。
姬無涯是下午才趕到浮山堰的。
他在山城,曾經和張振風鬧得不愉快,這時候看見張振風在裝逼,心裏特不爽,也打算出個風頭。
魯冰花抱拳,說道:“姬掌門,你剛剛來到這裏,舟車勞頓,不如休息一下,明天再說,好不好?”
“貧道還有事在身,不能耽擱。”姬無涯說道。
魯冰花知道這老傢伙脾氣怪,也不好再說,問道:“姬掌門下水,需要我們安排什麼?”
“什麼都不要安排,我自己帶了漁船。”
衆人都知道嶗山派有些法術,各自注目來看。
竹蓆飄在水面上,姬無涯又取出一個竹籠,從中放出四隻小鴛鴦。
鴛鴦下水,各自叼住了竹蓆一角,拖着竹蓆轉了一圈。
“好神奇啊,這是什麼法術?”
衆人議論紛紛。
“獻醜了,各位。”姬無涯哈哈大笑,揹着寶劍和令旗,帶着一個徒弟,縱身跳在竹蓆上。
那竹蓆穩穩當當,承載着兩個成年男子,似乎絲毫不受力,沒有任何下沉。
衆人驚呼:“姬掌門好本事,嶗山派的法術,果然神奇。”
姬無涯哈哈大笑,四隻鴛鴦已經帶着竹蓆,向河面游去。
劉半仙也覺得這老傢伙的竹蓆不可思議,便低聲詢問魯冰花:“魯姑娘,姬無涯的竹蓆有什麼機關?是不是下面安排了水鬼?”
魯冰花翻白眼:“什麼水鬼,那是嶗山派的法寶,竹蓆下面,刻有闢水陣圖,所以可以浮在水面上。把竹蓆翻過來,闢水陣圖就會失效。那四隻鴛鴦,只是用來掌舵的,不提供動力。”
劉半仙羨慕不已:“這玩意好啊,等我師父有空,讓他也給我做一個!”
衆人聞言嗤笑。
道家法器,可以隨隨便便做出來的嗎?
卻說張振風正在河面上遊蕩,時不時地彎腰探手,查看水文信息。
無意中一回頭,卻見身後飄來一張竹蓆,上面的人正是姬無涯,不由得一愣。
姬無涯哈哈大笑,招手叫道:“張大師,咱們山城一別,沒想到,今天又在浮山峽見面了。”
張振風皮笑肉不笑:“原來是姬掌門啊,多日不見,你那個徒弟宋大師還好吧?”
宋大師,就是第一次在二郎廟鬥法,被張振風抽了魂魄的倒黴蛋。
姬無涯冷笑:“承蒙張大師掛念,還記得我徒弟。”
張振風笑道:“真不好意思,你徒弟帶來的幾塊羅剎鬼骨,我原本打算還給你的,可是後來丟了。要不,我賠你兩百塊錢吧?”
姬無涯大怒,說道:“姓張的,你不必冷嘲熱諷。敢不敢就在這水面上,跟我來一場鬥法?”
張振風搖搖頭,說道:“姬掌門,我想你是誤會了。我來這裏,是對付水下那個畜生,而不是對付你的。”
“你……”姬無涯差點氣吐血,說道:
“休要打嘴仗,張大師,我們就用這水下的惡龍賭一賭。誰先斬了惡龍,誰就算贏。如果我贏了,你給我磕頭認輸;我輸了,給你磕頭認輸,敢不敢?”
張振風笑道:“既然姬掌門有興趣,我當然要奉陪了!”
兩人都是中氣十足,說話的聲音傳到河堤上,大家聽得清清楚楚。
魯冰花並不知道張振風和姬無涯之間的恩怨,扭頭詢問劉半仙:“好像你師父和姬無涯之間,有什麼過節啊,怎麼回事?”
劉半仙撇嘴,高聲說道:“嶗山派有個什麼宋大師,利用羅剎鬼骨佈陣,與我師父鬥法,被我師父打得像豬頭一樣。這個姬掌門面子掛不住,就想着找我師父較量。”
“原來是這樣……”
魯冰花皺眉,對身邊的田準說道:“對付水下惡龍,必須齊心協力。如今姬掌門和張大師不合,只怕會有危險。”
劉半仙大笑道:“反正我師父沒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