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飯也喫完,有識趣的村中老人叫嚷着搭把手。
衆人欣然應允,“這是應該的,說起來我們也該拜拜江老爺子了,江家人不錯,以前楊柳岸那邊的橋就是江歌爺爺修的。”
“都回去準備一下,該上祭品的上祭品,幫忙收拾墳頭的拿把鋤頭。”
一行人叫嚷着,大傢伙也動了起來,回家拿上香燭紙錢,浩浩蕩蕩幾十來個人跟着江歌一起上墳,倒也熱鬧,
俗話說喫水不忘挖井人,農村人記仇是記仇,報恩也不含糊,江歌一頓飯卻拉來幾十個爲爺爺磕頭的人,他覺得挺值。
順着河道走了大概十幾分鐘的路程,江歌一行人停在了一座山下。
半山腰只有稀啦啦的幾個墳頭,這還是江歌把爺爺埋在半山腰後村裏人覺得風水好,也陸續起了幾個墳頭。
其中最顯眼最莊重的那座墓就是江歌爺爺的。
全部用大理石堆砌,一丈的墓碑,上面刻錄着生平事蹟。
這年頭,其實已經不太注重那些太迷信的東西。
“老兄弟,好久不見了!”
玉老爺子一看到這座墳墓就眼睛溼潤了,不顧兒女的阻攔直接跪下地上,見此江歌等人也跟着跪下。
“生前何必久睡,死後必定長眠,什麼恩怨什麼過往這些年我已經看淡,你終究是個人物,雖然敗了但是依然活在我心中。”
“來,上香,好酒好菜給老兄弟滿上。”他大聲怒喝,似乎發泄着某種情緒。
後面的衆人趕緊把早就準備好的雞鴨魚肉等祭品擺上,香燭紙錢圍上墳頭。
隨行的衆人也開始送上各自祭品,一些小孩兒直接開始磕頭。
“霹靂趴啦”隨着陣陣鞭炮聲響起,江家人對着墳頭三拜,各自許着祖宗保佑的願望。
“爺爺,對不起,我辜負了對你許下的承諾,我不知道這是對是錯,但是我一定不會步您的後塵。”
“龍是龍,馬是馬,我不信我只能做下等人,你看着吧我會活得很好。”
江歌此刻心情很複雜,他打破了答應爺爺的誓言卻換來今天成就,內心一直繃着一根弦,如今直視爺爺的墳墓反而放開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哪管他洪水滔天。
爲了爭做人上人,把命別在褲腰帶上又何妨,況且他的命一般人收不走。
“寶貝女兒,快給爺爺磕頭,然後讓他保佑你。”
江歌趕緊叮囑女兒,江鈴一臉認真點頭,有模有樣的磕起了頭。
祭拜眼看差不多的時候,一個婦人領着一個神情木訥的青年走了過來,手裏也拿着一些祭品。
“江歌,這是你四叔家來了,那個青年就是我說的那個江華清,據說這個名字還是你爺爺給他取的呢,寓意本是立志青華北大,學校倒是考上了,沒想到沒那命!”
江全輕輕拉了江歌一下,江歌這才轉頭看見最後面站着一對孤零零的母子,穿着樸素,神情怯弱,與周圍人格格不入。
“這是四嬸吧,是來祭拜爺爺嗎,別站着啊,我是江歌你不認識啦?”
江歌趕緊起身,這個女人他還是認識的,小時候見過幾次,那時候爺爺勢大,四叔家也混得可以,在珠寶公司弄了個貨車司機的活,一年也能掙個十來萬。
兩夫妻沒什麼文化,老實本分,爲了兒子求爺爺賞個吉祥的名字,江道龍看他們望子成龍心切就取名江華清,這事江歌也聽爺爺提起過,不過早就忘了。
“來,華清,快給江爺爺磕頭求保佑,我給爺爺上香。”
女人這才拉着兒子走了過來,把神情木納的兒子按着跪下。
“哦,磕頭,我會的…我給爺爺磕頭!”
傻子一般江華清十分聽話,說磕頭就磕頭,直接磕得“邦邦”響,額頭磕在石頭上瞬間出了血,彷彿並不自知。
衆人哈哈大笑,“這傻子,讓他磕頭他就把頭當鐵來磕,真是好笑。”
江華清母親也不阻止,只是在旁邊抹着淚。
“好了,夠了!”
江歌眼睛一瞪環視一圈,衆人趕緊閉嘴。
他急忙走上前扶起江華清,內心忽然有些受到觸動,“四嬸,你肯定有話要對我說吧,我們到旁邊說。”
江歌最擅長察言觀色,一看女人神色就知道有話要說,而且眼見兒子流血不止也不阻止,必定有目的。
於是帶頭走到一邊,並未直接問,“這些年四叔身體還好吧?”
“你四叔失蹤了快一年了,據說是去國外做工,想要給兒子籌集醫藥費,但是一去就沒了消息。”
“有人說他是被人販子拐了,還有人說他在國外找了一個不打算回來了。”
這時候江全也跟了過來,一臉嘆息道。
聽到這話,江歌反而愈加同情這個女人了,能不改嫁已經非常難得了。
於是說道,“四嬸,如果你是缺少醫藥費的問題我是可以幫忙的,四叔的情況我也可以幫忙打探消息。”
聽到這話,四嬸卻只是搖了搖頭,“這些都不重要了,華清的病是心病,也是治不好的,我想讓你帶他去城市裏走走,見多了人和事也許就好了。”
“這倒是個辦法!”
江歌點點頭,通常精神上的問題都是自我意識保護,只要打開心境還是有可能治好的。
江華清怎麼也說是親戚,又是爺爺親口起的名字,能幫還是要幫一下的。
只是這樣精神不正常的人帶在身邊很麻煩,不過江歌並不打算自己帶,請個醫生帶個護理就解決了。
於是答應了下來。
四嬸聽到他答應顯得很高興,拉着江華清就離開了。
“對了,今天中午我請客爲什麼沒見到她們一家人?”江歌有些疑惑,問江全。
“這種場合她們怕給家人丟臉,我們勸了幾次都不願意來,後來給端過去了幾盤菜。”江全說道。
“哎,真是有骨氣的人,難怪能出個高材生。”江歌嘆了口氣,卻沒想到事情發展出乎他的意料。
第二天一大早,江全來告訴他四嬸死了,喫安眠藥死的,原來她早就得了癌症,一直忍着病痛存着錢,枕頭底下還給兒子留了一張十三萬的存摺。
江歌一下就呆住了!
這可是給他出了一個難題,他剛同意幫忙,對方就徹底甩鍋了,這可真是精打細算啊。
人心,算計,還是無奈的解脫,都不重要了。
“算了,好生安葬吧,讓她風風光光的走,她是個偉大的的母親,一切費用我出。”
雖然有種被擺了一出的感覺,江歌心中卻生不出半點怨念。
如果能掌控希望,誰又甘心放棄光明,這女人算是好女人了。